六十種曲/西樓記/第十八齣
第十八齣 離魂
隔重山生病裝上為着娘行憔悴矣。耳朵裡受是非。面皮上擔慚愧。骨髓中害相思。猿公怎把愁魔斬。造父難將意馬羈。癡魂無幾。惟與鬼相宜。
于鵑自與穆素徽為生死之期。祇因讒口。好事難成。他避難錢塘。我又隨任來此。這番怯癥。多應不好了。每日間聞得草響風聲。突然心動。見了花香月影。輒爾魂迷。思路茫茫。漫與江煙同暗。神情忽忽。恰如空鳥無依。不特寢食俱忘。連曉夜都不辨了。
桐樹滿山坡梧桐樹沈沈睡醒遲。不辨天陰霽。惟有樹色模糊。蛩語愁階砌。山坡羊淅歷歷是雨敲的敗荷。響颼颼是廊下茶聲細。不知什麼時候了。呀。朝共夕教人幾度疑。想來好是黃昏矣。誰把燈兒窗外移。離披。提不動臂兒昏迷。撑不開眼皮。
金梧落五更金梧桐我則道腰肢着緊偎。早是孤琴倚。我則道臉搵香腮。卻是枕角支撑嘴。牀兒向那裡。五更轉南北西東。茫無分際。纔得個眼睫兒朦朧閉。忽然聳跳心驚悸。冷汗一身。酸麻四體。
鶯啼春色中鶯啼序耳邊恍惚誰叫你。再三聽還非。口中的恍出聲兒細。思來自也不知。滿眼是青黃紫翠。審覷處霧迷煙翳。絳都春搖搖神思。莫不是三魂七魄。早離肢體。
作昏臥介丑急上事不關心。關心者亂。方纔在園亭上打水煎藥見相公立在亭子上。轉眼的不見。想是魂靈兒已出了。待我看書房中去呀。相公病勢多應不好了。待我叫他一聲。相公可要蓋被。
黃鶯帶一封黃鶯兒被冷再添衣。躁來時火燎皮。幾番蓋了還推起。生素徽。丑咳。別無半語。還叫素徽。看他即漸無力氣。一封書眼昏迷。把頭垂摸介呀。手足如冰面似灰。
高叫介老爺。不好了。快些快些來。外內應介怎麼說。怎麼說。丑大相公叫不應了。
香柳娘外急上聽孩兒病篤。聽孩兒病篤。驟來書院。丑哭介外看生介哎喲。驚看一命懸如線。丑牙關都閉了。外歎牙關緊閉。歎牙關緊閉。我兒。我兒。再叫不醒。人事已茫然。全沒氣兒喘。摸生胸介喜得心頭還熱。喜心窩未寒。喜心窩未寒。倘得救轉。謝天恩眷。
文豹。你打一口氣。丑做打氣介外聞得心頭不冷。死了幾日後。還有復活的。且扶在牀上。請包相公到後堂來救治。扶生介正是閻王註定三更死。決不容人到四更。下小淨笑上藥醫不死病。佛度有緣人。小子被于老先生請醫公子。來到任所調治。又是我幾日前決他不久。不然幾乎弄出話靶。今夜八月二十五日。已死在書房中。有何面目。不如急買小舟。歸家去罷。各人自掃門前雪。不管他家瓦上霜。
瑣窗郎瑣窗寒先生那有靈丹藥。箱中蟲蛀乾。于郎病體。補瀉兼難。今宵送死。付之一歎。賀新郎趁匆忙早把歸舟辦。休待要受輕嫚。
服藥人人死。先生手段精。
今朝脫得去。便是謝神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