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清忠譜 吳本/第六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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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齣 結姻庚青韻


淨內白前頭個隻船慢來!


一江風生上恨難憑,大地風波橫,南國忠良罄。我周順昌。自從在竹塢面會文兄,始知近日權璫之惡。不想浙中魏廓園,竟爾獨先被逮。那校尉前往檇李,此際定過吳門。為此喚一小舟,每日胥江等候。命難憑,只此一刻相逢,緊守定一刻相廝並。船家!周老爺那說?看有南來的船,可再問一聲嚇!是哉。前頭船上阿哥!丑、付內應那說?借問聲!丑、付問奢個?阿曉得嘉善魏老爺船到子囉裡哉?阿是校尉捉進京個?正是!丑、付今早吳江開船,將近到胥門耶!多謝子!老爺,今早吳江開船,將近到胥門耶。如此快些搖上去!是哉。前頭個隻糞船慢點來,柴船搖開點!勿好哉,要捠耶!要捠耶!如何?我說捠哉!生唱你看滔滔怒浪生、滔滔怒浪生,英英伍相靈。敢素車白馬來乘興。


前頭個隻船上,阿是魏老爺拉哈?丑、付上正是。你問他怎麼?周老爺,正是。說我在此。周老爺拉裡!丑、付呔!聖旨緊急,誰敢逗遛?唗!魏賊矯詔,什麼聖旨?偏要上船相見!丑、付打小船!打小船!樹底下去歇歇哩介。下。丑、付少不得有東西送與咱每的。廓園兄在那裡?末上蓼洲兄在那裡?阿呀兄嚇!阿呀兄嚇!


哭相思同唱怕雙手費叮嚀,掛征帆儘教心硬。


丑、付容他一見罷。下。生兄,你今日一身被逮,四海知名,欣羨那欣羨!小弟為劾權璫,放歸田里,此一去粉身碎骨,恐不復與仁兄再會矣!


集賢賓擎天有志力未勝,竟一事無成。𠲔,最可恨者,小弟生平欲斬熊、楊,今日反受熊、楊之屈!污衊英雄驅陷穽,莫須有罪案招成。生白據小弟所聞,那汪文言也不該妄扳吾兄才是。兄還不知,那許顯純逼打文言,身無完膚。文言翹首大叱,誓死不從。及至逼坐小弟贓銀萬兩,他又極口叫冤,當不起又是一夾棍,加上二百穿梭!交加白梃,那裡管正言苦掙!憐孑影,再休想氣永相應。


生白廓園兄!


鶯啼序斯文天喪忍獨生,轉顧影兢兢。末白多少同年好友,見弟被逮,無不畏禍深藏。今日不以死生介意者,惟兄一人耳。小弟一聞吾兄被逮,醢鸞鳳萬眾稱冤,哭麒麟我獨自心疼。雖不是楚囚對泣,也還是新亭指佞。只是小弟一貧如洗!也無所贈,便鮫珠也不堪多迸。


兄嚇,可有甚未了心事,弟當一力任之。小弟也沒有甚心事,獨有小孫允柟,牽衣痛哭,因此登舟以來,還覺耳畔呵!


黃鶯兒隱隱作啼聲,幾回頭,錯喚名。呀呸,這樣話豈是對吾兄說的!牽情兒女非骨硬。生白令孫幾歲了?小孫年方十三。曾卜姻否?咳,那裡還作此想!覆巢已成,破卵可矜。小弟死後是,哀哀誰把紅絲訂?生白小弟恰有一女,年紀卻也相當,今日聊以奉配。一來文章聲氣,重新百世婚姻。二來患難死生,依舊一家骨肉。小弟主意已決,吾兄也不必見拒了!這姻親,不煩柯斧,何必卜年庚?


末白阿呀,蓼兄嚇!


簇御林蒙尊命,恐累卿。小弟身在患途,受金釵,當雀屏。生白小弟方才講過的,只須「道」。道。「義」。義。兩字,兩字。便可為聘,何待蹇修?何須禮物?丈夫一語如九鼎,片言堪作氤氳證。末白如此義不容辭了。小弟有一拜!小弟也有一拜!同唱綰同心,中流砥柱,須不是泛泛締姻盟。


付、丑上白來嚇,撚他上去!呔,只管講了去,他是個欽犯,與他聯姻結黨,廠爺知道,不是當耍的。唗,狗頭!誰要你多管,你回去對那閹狗說,我周順昌不是怕死的人!丑、付狗頭!王八肏的。


滴溜子生唱生平的、生平的,常拚軀命。今日個、今日個,猛張血性。狠罵聲聲梟獍。丑、付我每是好話,擔擱已久,大家請穩便罷。什麼穩便?什麼穩便?我就送魏爺到京,你敢奈何我麼?𠲔,碎剮你每這班狗頭便好!丑、付野狗囊的,好罵、好罵!這是駕上差來的,與他每什麼相干?相送千里,終須一別,小弟言盡於此了!風波大獄吾承領,綱常之事君兼併,生死同流千古名。


生白相見在即,就此拜別!


貓兒墜行行相送,只有一周生。他日逮及周生誰送行?與君分手即幽冥。同唱消停,無限牽腸,再一凝情。


丑、付叫小船,小船搖上來!淨上來哉、來哉!


末、生生還何意圖僥倖,也不望上方劍請。但博得個駢首高竿志始成。


丑、付下去!下去!末、生、淨請了!請了!下。付白好個不怕死的狗頭!對廠爺說了,看他活得成活不成?開船,開船!付、丑下。小生白上


奉着恩臺命,來尋欽使舟。


不要開船,不要開船!可是提解魏宦進京的船麼?丑、付正是!你問他怎麼?小生請二位爺上岸來,有話講!丑、付挽船,挽船。小生請了。丑、付那裡來的?小生小官是本軍門毛老爺差來的。聞知二位爺在此經過,知道聖旨緊急,不敢相留。為此特着小官將銀三百兩,送與二位爺路上買果喫。丑、付多謝,多謝!你回去,多多拜上你家毛老爺。你每蘇州有個周順昌,方才上船來與犯官嘮嘮叨叨,無非辱罵廠爺,兩下又將兒女結了姻親,對你家爺說,勞你。小生請了。就去回覆老爺便了。丑、付難得老毛這樣好人,咱每在這裡經過,又送些銀子與咱每,咱每到京裡去,少不得說他幾句好話。開船,開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