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清忠譜/第十九折
第十九折 泣遣
憶秦娥旦上奇殃熾，分飛一旦身家碎。身家碎，懸懸望眼，涓涓珠淚。
前腔換頭小旦上巢傾一息身餘幾，思親萬緒愁相對。見介。旦哭介兒阿！合愁相對，他鄉父子，窮村母女。
旦自你爹爹被逮，慮切覆巢，你哥哥又捨命入京，更愁禍起不測。近日忽傳有屠城之旨，鄰里驚惶，紛紛逃竄，因此和你暫避入鄉。且喜與顏佩韋令堂寓居相近，虧他朝夕作伴，宛如患難相從。只是傳聞驚駭，憂思忡忡。早上又遣蒼頭入城打探，未知消息如何？小旦母親，五人戮首，聖旨既有處分。屠城之說，定屬訛傳。但爹爹在京，未知下落，少頃蒼頭回來，有個實信便好。旦、小旦共拭淚介
前腔小生背包急上風波患難成何濟，身歸魂去如飛絮。小生周茂蘭。在京目睹爹爹被難，忽聞奸黨密拿，只得逃歸。不想舉家潛避在鄉，急急尋覓到此。作入介，見旦、跪介阿呀，娘阿！旦驚介我那兒阿！小旦哥哥阿！共抱哭介。合如飛絮，飄零骨肉，萬千驚悸。
旦我兒，爹爹怎麼樣了？小生哭介娘阿！
集賢賓孩兒竭蹶帝畿。旦到京後便怎麼？小生多賴朱完天先生稱貸完贓，得以緩死。我纔得控血疏黃扉。小旦上了血疏，可准否？小生那裡能上！幸父執潛通探獄底。旦見了爹爹，卻怎樣光景？小生哭介爹爹呵！受嚴刑血肉淋漓。小旦爹爹身受重刑，好不痛心也！旦你爹爹可曾與你說些什麼來？小生其時孩兒與爹爹呵！三更絮語，撫疼痛千般寬慰。旦、小旦這也還好。小生不想五更時分，忽見幾個人手執令箭，提燈而至。旦、小旦這是什麼人？小生這班人呵！真個是催命鬼，頃刻裡把爹爹囊頭身斃。
旦哭介我相公囊首身亡，兀的不痛殺我也！倒地介。小生、小旦哭叫介母親甦醒！母親甦醒！旦醒介，小生、小旦扶起介。旦哭介我那相公呵！
貓兒墜旦哭唱非刑身死，痛殺一孤嫠。合怨氣沖天星日蔽，黃泉有恨訴憑誰？共指介魏賊，殺害忠良，少不得碎屍裂體！
旦如今棺木在何處？小生孩兒正欲同家人顧選扶柩回南，忽被魏賊四面差人拿緝，只得寄柩僧舍，暫且歸家回覆母親。就要上去扶柩的。老旦上自不整衣毛，何須夜夜嚎。作入介夫人、小姐，為何只管啼哭？作見小生介呀！原來大相公回來了。老爺信息如何？旦顏媽媽，我家老爺被魏賊囊頭處死了！老哭介好一個周老爺！死于奸賊之手，皇天也是沒有眼的了！害了你家老爺，又殺了我家兒子，這口怨氣，幾時得出？旦自然天理報應的。老老爺臨終，可有要緊言語囑付大相公？旦我亦不曾問得明白。小生爹爹中宵被難，一時倉卒，半句言語也不曾說得。只在無錫舟中遇見，曾囑付說：「妹子已許魏家，速速送至嘉善，與彼完姻，亦完我心中一件未了之事。」小旦驚哭介阿呀，哥哥！這是那裡說起？旦我兒！你爹爹將你許了魏家，就是他家的人了。況且魏家前日已曾遣人舟來娶，只因父親京中信息未定，故回了他們去。如今父親遺言如此，自然該去的。老夫人之言，一些不差。小旦爹爹雖有遺命，孩兒斷斷不去的！
啄木兒小旦娘孤獨，女共依，形影相憐難暫棄。旦兒阿，還是去的是。小旦爹爹為與魏家聯姻，致觸奸璫之怒，是孩兒連累爹爹了！兒自甘削髮空門，怎肯去重諧連理？旦、小生爹行遺命難違背，終身大事須完配。老遵奉親言家室宜。
淨扮蒼頭急上
正是福無雙至，果然禍不單行。
作入介阿呀，夫人、小姐阿！不好了！見小生住口介呀，大相公也回來了！老爺在京怎麼樣了？小生老爺被奸賊陷害，慘死獄中了。淨跳哭介我那老爺阿！共哭介。淨夫人、公子、小姐，且不要啼哭，還有要緊事在此。旦什麼要緊事？淨小的在城中打聽，只見外邊人沸沸揚揚，說。旦說些什麼來？
玉交枝淨聞言驚異，說吾家前來抄洗。三旦恐是訛傳，未必確？淨道京中已遣差官至，頃刻裡闔門勾取。小生我出京時從無此言，這是那裡說起？淨相公出京是逐站走的，來得遲。他們是連夜走的，來得快，故此相公未知。權璫勢焰轟若雷，臨頭禍到難迴避。共哭介。合痛全家奇殃慘罹，恨權奸凶威洊遺。
淨如今哭也無益，趁他們未來之時，及早潛避，省得全家被害。老管家之言深為有理。夫人、公子、小姐及早別圖便好。旦向老介夫死為忠，奴死為節。妾身豈可勉強偷生！小旦父遭冤死，母命難存，我怎肯逃生苟活！旦向小旦介我兒，你是魏家孫媳，況父命諄諄，理宜即往。老、淨小姐自然該去的。小旦向旦哭介孩兒情願死在一處，斷斷不去的！旦這也由不得你做主。老蒼頭！快喚一船，送小姐去。只是沒個女人作伴，怎麼處？老老身願送小姐到彼。旦如此甚好。淨待我就去喚船。哭下。小旦向旦跪介娘阿，怎忍撇下孩兒！
憶多嬌小旦娘慘淒，兄禍危，兩命存亡未可期，何忍生拋獨自飛？合死別生離、死別生離，痛上還添痛悲！
淨上船已喚在河下，請小姐作速下船。老小姐，快去罷，省得被人知覺。旦向淨介老蒼頭！你同顏媽媽送小姐到魏家，說患難之中，一概不能成禮了。作說不完哭倒介，小生扶起介。老小姐，就此拜別夫人去罷！老扶小旦拜介
月上海棠小旦羞拜啟，幾番抱入娘懷裡！痛斯時分手，甚日回歸？旦、眾合願天心否極回春，想人事悲餘成喜。老拖小旦介，小生扶旦介。旦、小旦分離矣，死生永別，腸斷天涯！
老拖小旦下，淨隨下。旦哭倒、小生扶起介。小生妹子是去了，母親且請寬懷。旦看小生介阿呀，兒阿，我和你呵！
尾聲旦雙雙等待來提繫，這一刻鬼門相對。小生抱旦哭介阿呀，娘阿！合痛殺我死死生生拆開母共兒！共哭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