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兩鬚眉/第二十九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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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折 掛冠


雜扮中軍官上
山河歸舊國,管籥煥離宮。


自家楚、豫督練總鎮黃爺標下中軍官是也。流寇南侵,撫、道束手,京城震驚。俺黃爺身入賊營,說降了狄應魁,就殺了路應標,領着大隊人馬歸順。一則孤了賊勢,二則壯我軍威,三則楚、豫帖然,四則朝廷安枕。俺黃爺這場功勞可也不小,那狄將軍的義勇,亦近世所無。爭奈忌功者眾多,反生出許多紛紛議論,既不肯議安插,又不肯給糧餉。幾萬人馬遷延六十餘日,狄軍將己所攜銀錢自食,俺夫人又罄掃家貲,接濟軍餉。勢若燒眉,情實掣肘。那些忌功之人,必要使狄兵無地無糧,逼他復叛,以實己言,便好中傷俺爺。因此俺爺親自赴闕上疏。如今正是早朝時分,老爺將次上朝,不免伺候則個。正是:


面陳王霸龍庭上,手拔乾坤虎口中。


黃鍾引子點絳唇外冠帶、執笏上景運重開,舊邦新造,鍾山旺。日浮仙掌,濟濟封章上。


下官本朝黃門官是也。兩日朝廷酌議新撫狄兵一事,眾官議論紛紛不一,各上表章。今日早朝時分,怕為着此事又有許多本章上奏。道言未了,奏事官早到。生、小生、淨、丑各冠帶、執笏上。生九天雨露洪恩重,小生萬里山河喜氣新。近時鐵馬清南極,昨夜金雞動北宸。各拱手介。合此處已是午門外了,不免逕入。奏事官不得近前,就此俯伏!各俯伏介。外有何文表,就此披宣!臣楚、豫督練總兵黃禹金奏聞陛下!披宣!流寇南侵,都邑震恐,臣單騎招撫狄應魁,殛殺巨寇,挈眾歸降。


仙呂入雙調過曲風入松桓桓虎旅盡歸降,壁壘倍添雄壯。何方駐足安營帳?苦枵腹急頒糧餉。數萬命嗷嗷怎當,望明旨早平章。


小生臣戶部主事儲豐奏聞陛下。披宣!小生各府州縣應解錢糧,十無一二。各鎮練餉、剿餉,催促再三。


急三鎗論四鎮,逋前餉,百餘萬。呼庚癸,費商量。


前腔若頒狄,新軍餉,恐舊鎮,增嘩擾,轉乖張。


臣安慶巡撫賈國忠遣臣遊擊陶有命賫本奏聞陛下。披宣!左鎮的報,寇氛甚急。投誠一旅,事屬可疑。


風入松寧南塘報賊猖狂,路寇依然無恙。狄人刺將應虛誑,想黃鎮必遭欺罔。宜申飭休教鹵忙,思豢虎定遭殃。


臣廣昌伯劉良佐遣臣守備施伯勝賫本奏聞陛下。披宣!賊窺江南,聞遣心腹詐降內應,狄應魁未必非其人也。


急三鎗聞闖賊,多奸詐。遣細作,陽投順,瞰長江。


前腔今撫狄,疑墮入,奸賊計。好商酌,緊隄防。


各立起、將本付外介。外退班!午門候旨!一鳳銜書來絳闕,下。小生、淨、丑六龍扶日下雲霄。下。生阿呀!我黃禹金萬死一生,招撫狄應魁許多兵馬,為朝廷立此大功。守候兩月,既無安插之地,又無升斗之糧。今內外諸臣反生出許多浮言異議,必欲朝廷不發糧草。若果如此,數萬人馬將何仰給,勢必復叛。倘狄兵一反,我黃禹金雖寸斬無以謝朝廷矣。老天!老天!不但把黃禹金一番招撫功勞付之流水,那狄應魁一片殺賊歸順的赤心也都抹殺了。不免再向午門哭奏一番!我那聖上阿,那狄應魁呵!


風入松赤心耀日輔天王,怎揣做山魈伎倆?三人成虎言虛妄,望天鑑功成息壤。早安插分頒糗糧,奮忠勇效劻勷。


內喊介聖旨下!末捧詔上聖旨已到,跪聽宣讀!詔曰:「流賊犯順,鐘簴震驚。燕畿掃地以蒙塵,龍馭賓天而上陟。今復窺我江南,用張天討。總兵臣黃禹金單騎宵行,一矢不費,剪寇羽翼,作我腹心。偉矣奇功,休哉懋績!特陞鳳、壽督師,加侍郎級,仍以總兵掛招討將軍印。妻鄧氏,前既奮身而殲巨寇,今復傾產以濟軍需,義勇可嘉,忠誠足錄,特封振德夫人,賜一品服,歲給祿米百石。男九命蔭襲金吾,侄九錫、九疇,標員仕一文、汪若谷等十一名,俱以原官進階一級。狄應魁手殲巨寇,心順天朝,授總兵之職。其部下諸將,各照所繳偽札,仍以新札填署。一應兵馬,發廣昌伯標下,安插壽州,照冊給餉。」謝恩!萬歲、萬歲、萬萬歲!立起介罷、罷、罷!狄兵已有着落,我一身重任,得以息肩矣。但我此身,冒風霜十載,精力已竭,今再受國家重任,必填溝壑。況鳳、壽督師督廣昌師耳,我黃禹金豈肯作廣昌家臣乎?不如今日拜還官誥,飄然長往也。將詔書付外介,拜介


前腔拜辭鳳誥與鸞章,白首棲遲草莽。微臣呵!十年血戰精神喪,膏肓病奚堪搶攘。乞骸骨生歸故鄉,沾仁政德汪洋。


拂袖下。外咳,難得!難得!黃老先生真可稱知幾君子了!待下官與他傳達天聽。


東郭風煙宜蕙帳,南山猿鶴識綸巾。
人人盡道休官好,林下何曾見一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