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五高風/第十六齣
第十六齣
泣顏回末上迤邐望家鄉，禍到臨頭難量。呀！看封皮別樣，蕭條舊日門牆。我王安。因老爺在廣東失機，逮問到京去了，為此我星夜到家報知。呀，為何門兒重重封閉在此，不知一家都往那裡去了？看那邊許多官兵，圍住吾家宅子，莫非已抄了家麼？呀，待我問聲店中人就知道了。店中大哥！淨在內白怎麼說？末借問一聲，為何許多官兵圍住了文家宅子？淨你是王管家？你還不知麼？因你老爺陣上失機，今將滿門抄斬。現又滿貼告示，着軍兵捉拿老夫人同你父子哩。末可知我家公子那裡去了？淨你家大相公綁去斬了。末有這等事，唬殺我也！教我魂魄喪亡，一天愁都撮在眉尖上。這憂煎陡上心來，打疊起一腔胡想。
我行了一會，又早二更時分了。身子疲倦，此處到也僻靜，不免少睡片時便了。貼扮王成鬼上
渺渺冥冥魂魄飛，忠心一點不差池。
霎時風浪終須靖，莫笑人間禍福奇。
我王成。今早代主殺身，陰魂不散。不免前去救我父親逃難出城，多少是好。
前腔換頭愴惶、說起悲傷，端的有話難通天上。今日魂魄飄蕩，似雨驟風忙。呀，爹爹醒來，爹爹醒來！末嚇，是那個呀？你是孩兒王成！兒嚇，我一家怎麼樣了？貼爹爹，這裡不是講話的所在。內吶喊介你聽，鼙鼓連天，殺聲振地，官軍來了。爹爹，你隨我逃出城去罷。末果然有人追來了，怎生逃得脫？貼爹爹放心，有孩兒在此。同災殃忽降，怎生離死別無依傍！再休尋人面桃花，卻不被春光笑人多莽。
末我兒，且喜逃出城外了。你把家中事情，細說一番。貼阿呀，爹爹嚇，不要說起！
千秋歲霎時間禍一場，密密干戈晃，齊說道要斬文郎。人口難逃、人口難逃，緊把住前後門兒不放。人無路，天無狀，地無穴，身無向。休道如何樣。似風花飄忽，誰主誰張？
末這般，夫人、公子怎麼了？貼夫人、公子都走了。淨又內白各營軍士聽者！爾等各處追拿王安、趙氏。內應介。貼呀，爹爹！你聽見麼？末我聽見的，如今快走便好！貼說得有理，快走！
前腔殺聲揚，似雪刀槍亮，因何的直恁匆忙？意亂情迷、意亂情迷，只聽得側耳東張西望。人遭難，心搖蕩。三軍沸，豺狼像。你道如何樣，似風花飄忽，誰主誰張？
丑領淨、老軍同上，末、貼驚避下。丑眾軍士，快趕上前去嚇！眾應介
越恁好疾忙如箭、疾忙如箭，令出似雲颺。關津渡口，須盤詰、莫漏行。丑軍士們！淨、老有！丑只因走了趙氏、王安父子，各處追尋，你們須要用心！淨、老嚇！同排門捱戶查隱藏，法無輕放。雄糾糾似猛虎捉山羊，虛飄飄落葉隨風向。下
末唬殺我也，唬殺我也！吾兒，快走罷！貼好了，好了，今番活命矣！爹爹快去尋大相公。末教我那裡去尋他？貼隨我來，自然尋着。
前腔向前來到、向前來到，從此有商量。貼那來的不是大相公麼！末在那裡？小生上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。黑地見貼、末，小生躲介。末吾兒，不見大相公在那裡。貼那不是！末呀！是人是鬼，須說向、莫隱藏。待我叫一聲看。大相公！大相公！小生呀，你二人是王安父子！末正是。果然是大相公，可喜！可喜！小生背白好奇怪！王成今早代我死了，王安在任上，怎麼都在一處？貼小的是逃出來的。小生呀，有這等事，可喜！可喜！王安，為何你也在此？末小人回家打聽消息，不想驀然遇見了孩兒。小生這也難得。如今好了，好同在一處走了。只是吾母親不知在何處？末咳！正是不知夫人怎麼了？貼老夫人前途平安，不消慮得。我們快走罷！同心中恍惚行不上，急得人氣沖千丈。心兒裡痛切切難收放，眼兒裡淚滴滴難收上。
內作雞鳴、犬吠，貼驚、作起身介呀，大相公，爹爹！不好了，孩兒要去了！末、小生嚇，怎麼說要去了！要往那裡去呢？貼大相公嚇！你道我是人是鬼？末怎麼說是人是鬼？小生怎出此言？貼爹爹嚇，孩兒已歸大夢了！末怎麼說？小生得知驚介。貼孩兒不是人了，是鬼了！末、小生大驚介怎麼是鬼了？貼爹爹有所不知。我今早被官兵拿去斬首，因為爹爹有難，特來相救出城。今聽雞鳴犬吠，定要歸隱了。末真有此事！可不痛殺我也！作倒介。貼嚇呀，爹爹甦醒！爹爹甦醒！小生老院公甦醒！老院公甦醒！末我那親兒嚇！難道你就捨得我年老父親，竟要去了！貼孩兒豈忍拋捨，奈何盡忠不能盡孝了！內又作雞鳴、犬吠甚急孩兒去也！末、小生阿喲，可不痛殺人也！再遲一會去！貼再不能彀了！三人抱頭大哭介
紅綉鞋痛心到腹牽腸，牽腸。教人怎不悲傷，悲傷！捐身救主，撇爹行。苦之苦，夭年亡。
貼呀，那邊老夫人來了！末、小生在那裡？貼作陰風下，末、小生不見。末我兒去了麼！大哭介，丑又同淨、老上。丑軍士們，快追上去！眾嚇！末、小生慌避介
前腔眾同唱急忙追上他行，他行。莫教潛蹤他方，他方。拿住了，到公堂。定有賞，各歸房。
眾下。小生先上王安！王安！呀，王安又不知那裡去了，苦殺我也！快趕到前途去尋問。若是不見，只得到京中張姨處去了。正是：
屋漏更遭連夜雨，船行又遇打頭風。
下。末上大相公！大相公！不知大相公逃到那裡去了，好苦嚇！也罷，吾如今只尋到京中張姨處便了。
尾申冤理屈公堂上，擊鼓登聞拚一命亡。義僕忠臣萬古揚。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