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五高風/第七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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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齣


老旦上寒回又是艷陽天,賞花宴集梁園。


老身自隨相公歸田之後,幸喜不日復官,經略兩廣等處,此皆出聖恩之再造也。臘盡春回,不覺又是一年光景。前與蕭小姐同行,一路頗不寂寞。自到延安之後,他去問候外家,已成久別。今日花嬌柳媚,早間令人去請來敘話。梅香,酒席可曾完備?尚未完備。分付廚下快些。曉得。


旦、貼同上流鶯小語莢如錢。故人情最重,偷得寸時閒。


小姐到了!道有請!老夫人請坐,容奴拜見!老身亦有一拜!


久別香閨詠絮才,三秋一日比於懷。
重瞻閫範非容易,臘盡春回花復開。


各坐介。老小姐別來平安?令舅、舅母俱各康健?多謝老夫人垂念,叨庇平安。老夫人叩稟!願聞!


二郎神想家園,況椿庭暮景時光短,半載情牽魂夢遠。白雲在眼,休言花柳爭妍。一刻千金心似剪,棹歸航片帆春片。老合直恁孝思專。且寬心徘徊,錦綉亭前。


稟老夫人!小姐久慕府上佳園,況天色尚早,欲往少玩,未知夫人意下如何?這也使得。梅香!有。你就隨小姐到園中去罷。曉得。既如此,老夫人請便。小姐,你看櫻桃紅綻錦,楊柳綠垂絲,小園中尚堪娛目。只是老身年邁,恕不奉陪了。豈敢!老下。付小姐,我家園內說不盡許多好處,待梅香引小姐去遊一個盡興!


集賢賓香風桂子撲簾前,掠鬢閒步梁園。無奈多情人既遠。姐姐,這是什麼所在?這是望春亭。小姐,同上去看看各樣景致。小姐,到亭子上來呀。姐姐,那湖心中是什麼去處?這是八角涼亭,這湖名叫泛水池。那邊四五轉的是甚麼?是風車。要他何用?上面一池,名喚擾山池。池東邊風車動,將水車上擾山池,打西邊假山內流出,原歸泛水池中了。這許多名也要請教請教。那邊沿湖的十棵大樹,名曰倒垂楊。那上邊的高樹,是千年松。那邊是萬年柏。那池內,翻簷朱紅槅子,前面又畫着一個大虎頭的,是什麼?這是旱水船。怎麼叫做旱水船?這船原是磚瓦造的,又在水中,為此叫做旱水船。嚇,果然好景致也!內作鳥叫。貼小姐,黃鳥叫得好聽嚇。聽黃鳥聲囀蠻綿,須知道佳人運蹇,最可惜流光似箭。愁量淺,這滋味幾曾嘗遍。


這是什麼所在?這是我家相公的書房。小姐,且喜書房開在此,況文相公又不在內,進去看看如何?不要進去罷。進去看看文相公的詩稿也好。這也使得。小姐,你看文章滿案,異香一室,真正潔淨得緊嚇!果然清淨。小姐,這是我家相公的文字。旦看介呀,好嚇!真是篇篇錦綉,字字珠璣。求之古人,亦不可得,何況時輩乎。小姐,自古嫦娥愛少年,佳人愛才子。我看起來,文相公與我小姐,也算得才子佳人了。小生上


欲知桃李意,消息在春風。


方纔王成來說,蕭小姐在後園,為此趕來偷覷一回。呀!書房門為何開在此?外有人聲,想是相公來了。呀!果然是相公。相公!蕭小姐在此,不要進去。小生可喜。閃開,待我進去。且住。待我去先說一聲嚇!小生梅香來!此事全仗你。不要性急,包你看見。只是相見了怎麼謝我?小生有,包你歡喜便了。你且說明白了着。小生賞你一個好少年漢子,如何?多謝相公!說明白了,不要忘懷了嚇!小生是了。真個不要忘記了。小生多說!相公你住着。稟小姐,我家大相公來了。咳!這便怎麼?那裡去迴避迴避纔好?小姐,不消迴避,通家兄妹,相見何妨?姐姐說得有理,待我去請相公進來。相公,小姐說請相公進去!小生嚇,是。小姐拜揖!我家小姐偶步佳園,借觀詩稿,見錦心綉口,玩味無窮。小生小姐才高詠絮,這拙作有污尊目。小生不知小姐在此,有失迴避。解元才高班、馬,因此動人欽仰,又恐奴家唐突。小生小姐!小生久慕仙姿,不獲一面,忘餐廢寢,神思俱迷。今日三生有幸,閬苑奇逢,不勝之幸也。奴家有何德能,解元如此垂念,謬譽增慚。小生不瞞小姐說,小生年方二八,尚未訂姻。前因隔舟遙盼,彼此情移。願聯秦晉之盟,以定百年之好。未識尊意如何?奈無父母之言,怎敢如命?小姐,不是這等說。郎才女貌,自古為難。戶對門當,更非容易。今日先訂終身之約,然後明媒說合,卻不是好。小生小姐,梅香之言,甚是有理。小姐請上,小生有一拜!旦作不回禮介。貼小姐,怎麼不拜嚇?是了。文相公何不對天明誓,永訂終身?小生是!老天在上,文錦如負初心,教年不滿三十。旦同拜介


貓兒墜三生姻眷,一笑百年前。願訂終身秦晉緣,同將心事告蒼天、同將心事告蒼天:若負初心,永墮刀山。


丑扮梅香上小姐,老夫人請上席!小生小生即時進京,到令尊大人處求親,小姐自宜保重。這個不消分付,相公也要保重。小生曉得。下,旦欲下。丑小姐,今日天氣甚熱,可要換件衣服再去喫酒?也好。換衣、同貼下。丑穿衣、假扮小姐介姐姐,來。我如今穿起小姐衣裳來,假扮做小姐,你去哄他來,待我耍他一耍,取樂一番,有何不可?好嚇!有理,有理,騙渠一騙。嚇,相公!小生怎麼?小姐請你,還有啥要緊說話哩!小生有這等事?可喜,可喜!小姐,我家相公來了。小生不知小姐有何分付?解元!奴家今將千金之體付托與君,你可知我的情麼?小生小姐之恩,勝過丘岳,怎麼不知?既如此知情,我還有話分付你!


前腔從今恩愛,莫與外人言。小生這個怎敢!兩下將心鐵石堅。如今呵,且與你攜雲握雨一時歡。小生這是小生之幸,但恐小姐到京,令尊看破,如何是好?走來!休嫌。這樣高情,怎不並首駢肩?


小生若是如此,真乃天高地厚之恩也!小生抱丑介。丑且住!雖然如此,還有囑付你。從今雲雨之後,再不許你出外胡行亂走。小生小姐之命,怎敢有違。也不許你偷婆娘、嫖婊子。小生這個再不敢。就是這些房裡丫頭每,也不許你去摸他。小生是。既如此,你且跪上來!付作暗笑介。小生怎麼倒要跪起來?小姐叫你跪,就跪!小生嚇,是。小生作跪、又抱丑介。丑住了!你且擡起頭來,看我容貌如何?小生看介,付、丑笑,同下。小生阿呀,阿呀,有這等事!到被這些丫頭哄了。


風流事業今番建,只恐以後相思更甚前,女貌郎才各占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