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五高風/第四齣
第四齣
末上
人言北闕書休上，已見南山歸敝廬。
老漢乃文府內蒼頭王安是也。我年遲暮，志氣頗高，深知文墨，久懷忠義二字。蒙恩主待我情如手足，親若腹心，凡內外大小之事，非我不行，為此愈思報效。只有一子，名喚王成，隨侍大相公攻書。俺老爺為劾尤權，險遭不測。幸得蕭老爺保奏全命，得歸故里。下船以來，又經半月。今有本處巡撫范正，乃是老爺的門生，要請少敘。待老爺出來，稟知便了。呀，老爺出來了。
引外上書呈北闕人千里，嘆孤忠古今一例。小生上早賦歸來兮，向林泉好養浩然氣。
外我兒，我因苦劾尤權父子奸惡，幾遭不測。幸蕭侍郎冒死保奏，始得奪職回鄉，同你母子回去。小生爹爹，二娘為何不同回去？外張姨乃無出偏房，況他父母病重，已遣歸侍奉，故不帶回。下船以來，不覺半月矣！孤臣千里，回首京師，權佞迷天，致君無術。總不如阮籍之猖狂，也難免賈生之痛哭！你看那不識窮的官兒，道我御史休官、諫言罷職，迎送不絕。怎知我心上好不耐煩也！小生爹爹赤心為國，不避權奸，自然人人欽仰。孩兒下船以來，以爹爹庶務煩雜，不曾到母親船上定省。今幸清閒，欲往後艙問候則個。外嚇，我兒，你還不知麼？後船上有蕭家小姐在彼，不便往見。小生嚇，原來如此。末稟老爺，此處巡撫范老爺特來叩拜，在前艙候久，必要面見。外分付寫辭帖。末來叩數次，還該一見纔是。外如此，分付打扶手。末扶外下。小生嚇，老院公！末有。小生我問你，你可曉得蕭小姐才貌如何？末老奴曉得。小生說與我知道。末那小姐年方十四，有沈魚落雁之容，閉月羞花之貌。真個是閨閣無雙，昭陽第一。他外家正是延安，故此乘便探望。小生院公，可分付後面老夫人船撐上來並行。末曉得。後船撐上來，與前船並行！內應、吹打
步步嬌旦、貼同上遊蜂採盡春滋味，一派垂楊地，漁歌唱晚稀。只見幾歸鴉，臨風遊戲。宛轉日矬西，曲盡晴舟趣。
小生後船已上來，只是艙門閉上，怎麼處？末上老夫人在後艙，小姐與梅香多在前艙。小生我知道了，你自迴避。末曉得。下。旦梅香，取棋枰過來，與你對局一番。貼小姐的棋高，怕梅香不是對手。旦饒你三個便了。貼曉得。旦你坐了。貼小姐在，梅香不敢坐。旦不坐怎好對弈？貼如此，梅香告坐了。旦罷了。取棋枰，二旦對弈介。小生咳！看艙門緊閉，怎麼處？嚇，有了，且彈曲琴兒送入小姐耳中，看他如何？琴、琴、琴，今日全仗你呵！
沈醉東風曾向俏文君耳中暗吹，更崔鶯娘與張生相會。你果是善為媒，慣成人佳配。今日裡小生又來央你。須彈到美人意移，直彈到美人意迷，《求凰》一操，何曾再改題。
彈琴曲求凰未配兮，如隔重天。得見佳人兮，勝在桃源。無奈相思兮，怎得交言？從此彷彿兮，咫尺關山、咫尺關山。
旦那裡琴聲甚切？貼細聽來，就在隔船。小生又彈琴曲介。旦呀！
園林好聽一聲聲風流未稀，彈着相思調教人摸擬。想誰行漏洩了春光容易，因此上帶情癡、因此上帶情癡。
小生呀，看看日落西山了。隔窗嚶嚶小語，想是小姐了。只是不能一面，奈何？奈何？咳，小姐！小姐！
江兒水我的衷腸事，你未知。旦梅香！貼有。旦可將艙門開了，看看河景。貼曉得。作開左窗。小生阿呀，妙嚇！何來耳畔嬌聲細？旦棋已完了，可數一數。貼曉得。數介。小生呀！試看薄薄香羅袂，依稀彷彿難迴避。教我如何咨啟？見燭影搖窗，早又是黃昏時矣。
貼呀，小姐！是梅香輸了兩子。旦呀，如今饒你四個罷。貼下不過。小生我把琴兒擱過一邊，即以美人聽琴為題，吟詩一首，打動小姐則個。吟介
隱約簾櫳小語遲，《求凰》一調兩心知。
金徽本是多情物，何況當卿未嫁時。
旦呀！
玉嬌枝新詩留意，你多情我非不知。只是天涯咫尺難相會，一時攪得我心碎。春江月影弄晴暉，嫦娥增卻三分媚。梅香！貼有。旦與我卷湘簾淩波自怡、卷湘簾淩波自怡。見小生介
川撥棹恍似藍橋會，惹相思今日起。小生阿呀，妙嚇！頃刻間吹到芳菲、頃刻間吹到芳菲。合看花殘逐水飛，可惜好春光即漸歸。
旦梅香，後艙去罷。貼曉得。旦寄與吟詩者，應憐長嘆聲。旦、貼同下。小生呀，船兒落後去了。咳，這相思可不害殺我也！
尾須臾似入桃源裡，我文錦呵！從今後望乘龍佳婿。只是怎消磨此夜淒其？
呀！一更更盡已三更，冰簟銀床睡不成。
欲把傷心問明月，清光此夜為誰明？
咳！好一位多情小姐也，難得，難得！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