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五高風/第三齣
第三齣
點絳唇末扮黃門官上天樂聲遙,香風擁道,千官到。宣詔臣僚,曙色龍樓耀。
羅衣新惹御香煙,雨露風雲翻掌間。
正是五更三點候,兩班文武盡朝天。
下官本朝黃門官是也。今當早朝時分,恐有百官奏事,只得在此伺候。付、丑扮値殿將軍上
君起早,臣起早,來到朝門天未曉。
長安多少富豪家,隨侍君王直到老。
道言未了,奏事官早到。
前腔淨扮尤權上恨氣沖霄,狂徒堪笑。吾今早,管把文武全抄,誰敢談公道?
真個是:
殺人猶可恕,情理最難容。
下官尤權是也。今早有緝事來說,文洪這廝大膽劾俺。為此我已曾分付將本捺下,不免先下具奏便了。內喝道
前腔外上豸綉風搖,忠肝空抱,人將老。指佞情豪,叩闕心還悄。
下官文洪。昨日彈奸一本,不想被奸黨將本捺住,不行奏聞,為此特來與這奸賊面奏。天色尚早,不免到朝房少坐。見淨、不理介。淨文御史,你昨日劾俺一本,道俺賣國欺君,有何指證?外你道無指證麼?淨有何指證?你是說來。外奸賊!那瓊州海寇作亂,那些文武百官,費盡朝廷錢糧,身臨百戰。幸各路忠良齊心死戰,將賊圍在垓心,亡在旦夕,此乃國家之大幸了。你反受他黃金一萬兩、明珠五百顆,將各路兵馬調散,放賊歸海,以致國家多患。你還有何辯?淨原是具此一本麼?差了!現有聖旨,許他年年進貢,歲歲來朝。何須逼之太甚?須知困獸猶鬭,雖有十萬之師,他若捨身大戰,能保今日之勝敗乎?外胡說!
混江龍胸懷奸惡,紙端筆底總難饒。君恩未報,奸狀堪描。俺把你如株罪惡千行訴,淨你要劾俺,仔細你這顆頭顱!外又何須慮似雪頭顱一葉飄。淨嚇!敢是你也活得夠了。外唗,奸賊,你還要胡說!淨你這老賊,擅敢罵我麼?外豈但罵你,恨不能寸磔你這奸賊!淨你這般光景,想是要打我麼?外我就打你,便怎麼?淨敢打也不敢打?外怒打介。淨氣介好打,好打!兩班文武目見的。外打你恁欺君誤國,怎當俺義膽常抱。也是你權奸當敗,朝露同消。做忠臣何辭頸血濺地,又何須保身明哲學兒曹。一任咱忠忱款款,那怕你氣焰囂囂。
淨俺與你面君。外正要與你面君。淨臣平章尤權見駕!外臣都御史文洪見駕!合願吾皇萬歲、萬歲、萬萬歲!末二卿有何文表,就此披宣。外臣都御史文洪謹奏!末奏來!外念臣呵!
油葫蘆一介書生備憲僚,當盛朝、居清要。那尤權父子呵!訴不盡席天幕地稱權要,廣收暮夜金和鈔。只恨他口蜜心刀,機深難料。數不盡欺君賣國奸雄調,因此上罪惡似山高。
末尤權何獨無言?淨尤權啟奏。那文洪呵!
鵲踏枝他仗着筆尖兒狠似刀,平白地起波濤。恰似那野火橫燒,怎管俺師相功高。那文洪妒臣功高爵貴,在朝毀罵,掌打臣面,真個是無倫敗法,罔上欺君!全不揣臣卑職小,也難道聖主輕饒!
末聖主道:「文洪毀謗尤權,擅打大臣,足見欺君罔上。着殿前金瓜武士,推出午門斬首。尤權父子家世精忠,視事如故。」謝恩!淨萬歲、萬歲!付、丑捉外。外咳!聖上嚇!捉下。生冠帶上刀下留人!淨那蕭通想來保他。我且閃過一邊,看他如何,再作道理。正是:
聖恩如玉露,無日不沾濡。
下。生跪介臣禮部侍郎蕭通,奏聞聖上!末奏來!
寄生草生念文洪官雖小,有功在殿朝。文洪父祖名雙孝,文洪父子稱克肖,今朝諫疏皆焚草。今日雖有觸犯,也罪不致斬。還求憐念彼愚忠,姑把他放山林除卻冠裳號。
末聖旨下:「文洪罪在不赦,姑念平日有功,准蕭通之奏,免其斬首,革職歸田。」謝恩!退班。下。生萬歲、萬歲!外上忠臣不怕死,怕死不忠臣。大人,勞駕了!生不敢!老先生受驚了。
煞尾外今日裡放歸巢,雖則是蒙恩詔,若非大人呵!誰肯向鬼門關來討?俺如今買舟搬了駝骨轎,製荷衣換下綠羅袍,戴角巾丟下了烏紗帽。再休想象簡從容待漏朝。生天高地遙,一任你蘇門長嘯,又何須麟閣把名標?
老先生歸家。下官有一女,名喚瑞英,他外祖正在延安,久欲問候。若得許附尊夫人船上帶回一探,足見通家至契。外這有何難,只恐簡慢不當。生好說。下官明日到府相送。外多謝高情!
生君恩滾滾自無窮,林下居官豈異同。
外今日得君提掇起,免教人在污泥中。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