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麒麟閣(李玉)/第二本 上卷/第六齣
第六齣 斬子
中軍官上,唱
六么令轅門職守,草帽軍袍,令字旗忙。千聲應諾在公堂,抱干係,受驚惶。老爹到處妝官樣、老爹到處妝官樣。
白自家靖邊侯羅老爺麾下外中軍官便是。只因老爺差公子到那泗水關保護銅旗,未知消息若何?前日忽有楊林大王移文打進,不知老爺何故就假稱病重,差人喚他回來。今早探聽公子即刻就到,方纔老爺傳出話來,公子到時,教他暫住耳房,不得進內衙。好生奇怪!內傳宣上,白
令出山岳動,言行鬼神驚。
中軍那裡?中怎麼說?傳老爺傳令,喚刀斧手伺候。中呀!今日老爺又不理事,要喚刀斧手何用哩?傳這個那裡曉得?快些傳喚,不得有違。中應下
前腔四手下引羅成上,唱歸途擾攘,聞說椿庭,病在膏肓。連宵血淚已枯傷,心急速,步倉皇。願當割股調親恙、願當割股調親恙。
白轅門官那裡?外中軍上呀,大爺回來了。成正是。我且問你,老爺貴體有恙,可好些麼?中好了些了。成謝天地!快些傳鼓,待我進去。中大爺!方纔老爺有令,說大爺到時,暫住耳房,不得進內衙。成這是甚麼緣故?中這個,中軍不曉得。成既如此,我在耳房候令便了。旗牌官帶劊子上
執法嚴如火,行刑凜似霜。
老爺可升堂麼?中就升堂了。開門介
引眾引羅上,唱有子何如孫仲謀,須知伯道反無憂。日來巾櫛慵窺鏡,難掩當年教子羞。
白下官羅藝。只為前日差遣不肖子往泗水關保護銅旗,不想那畜生遇着秦瓊,反戈相向,倒了銅旗,破了金鎖陣,奪了泗水關。因有楊林遣投文書,下官方纔曉得。為此遍傳檄文,到八十二部落並沙陀國等處,請勤王保駕。下官一面假稱病重,差人賺那畜生回來,和他理論一番。分付開門!眾應介。中中軍官叩頭!劊劊子叩老爺頭!羅起過一邊!中啟上老爺!大爺到了,在耳房伺候。羅嗄,他到了麼?請出王命,將他綁了上來。中軍應介是!
新水令羅唱聞言頓豎一頭霜,按不住怒虹千丈。中白老爺!為何聽了大爺,老爺就惱起來,莫非他誤了軍機麼?羅唱那裡是軍機曾墮誤,中白敢是為家務事麼?羅唱也不是家醜不堪揚。怒拔令箭擲下介令箭綁來!中老爺!傳令綁那個?羅快將那畜生綁來!中、眾白要綁大爺?小官等怎敢動手!羅唱唗!你敢把軍令更張。中、眾白這個決不敢綁的。羅嚇,你不去綁麼?叫旗牌!旗有!羅唱與我先找這潑頭顱做榜樣。
中、眾白是,就去綁來。下。羅白旗牌過來,持此令箭,速點營兵三百名,到城外山川壇伺候。旗應下。眾綁羅成上哎喲,爹爹嚇!羅唗,誰是你爹爹?我差你到泗水關去,怎麼樣囑付你來?你到彼處做得好事!做得好事!成阿呀,爹爹聽稟!
步步嬌唱珍重親言把銅符掌,整頓軍威壯。羅白好整軍威!你所幹何事?成誰料遇見秦家哥哥,唱鏖兵起禍殃。羅白那狼心野子,講他怎麼!成阿呀,爹爹嚇!他當日與孩兒曾有誓言,說有官同做,有馬同騎,有功同建,有難同扶。唱因憐他赤手孤身,墜落羅網。羅白此事你還講得出口?自古道:「為君忘親,為國忘身。」父母身家尚然不顧,還有甚麼表兄?成唱也只為生死義,拔刀相助權時莽。
羅白呀呸!畜生嚇,畜生!你好、好一個拔刀相助!嚇,豈不要羞死了人的!
折桂令唱你絮叨叨語太荒唐。說甚義氣從權,巧辯如簧。白刀斧手!將那畜生快綁到郊壇內梟首示眾,上則告知廟堂天地,下則佈聞遍國軍民知悉。成爹爹!孩兒雖然有罪,乞念父子之情,饒恕這次罷。羅唗,還說甚麼父子?唱雖則是父子情深,卻不道君臣義重,家國難忘。成白既然是君臣為重,求爹爹開天地之心,請母親出來見一面,孩兒就死也甘心。羅恨不得把你那畜生立為齏粉,還想要見你母親麼?唱為子的行虧節喪,做娘的義斷恩忘。白今日就將你千刀萬剮,也不足為惜。唱玷辱爹行,敗壞綱常。阿呀,我羅藝!羅藝!滿面羞慚,難洗湘江。
白快綁出去!
江兒水四哨將官上,合唱大罪雖難恕,私情實可傷。白老爺!眾將官在此。羅出位介爾等將官到此何事?眾聞知老爺要斬公子,小將等特來拜勸。唱望情原骨肉相饒放。羅白咳,他是反臣賊子,列位義當公討,怎還替他求饒?眾公子英雄武藝,名震當今,豈不可惜?唱四海須留人望。白況且老爺只有這位公子!唱百年頓把宗祧漾。羅白祖宗亦含羞於地下矣,還說甚麼宗祧?眾唱望把恩開一網。他也不過棄暗投明,須恕他少年情狀。
羅白咳,說甚麼棄暗投明?阿呀,氣殺我也!畜生嗄!
雁兒落帶得勝令唱又不是守睢陽絕餉糧,又不是戰匈奴絕兵仗。全不想受巾幗甘冒羞,怎做了玷衣冠成何樣!眾白也是他一念之差了。羅唱呀!總然他一時裡偶乖張,須知是萬死也難償。眾白教他改過自悔,不失老爺家教就是了。羅咳,還說甚麼家教嚇?唱羞殺我教子曾為美,羞殺我趨庭有義方。畜生嚇!你思量,怎不戰死在沙場上。呀!端詳,那些個男兒當自強、那些個男兒當自強。
老夫人內喊介我那兒嚇!我那兒嚇!眾呀!夫人出來了,我等且自迴避了。
僥僥令夫人帶梅香上,唱我聞之心痛切,欲救步倉皇。見成哭介阿呀,我那兒嚇!原來你赤身綁縛在此。成哭介阿呀,我那母親嚇!爹爹要把孩兒即刻典刑了!老有這等事?咳,相公!孩兒雖然有罪,我和你年過半百,止有這點骨血,難道你就要將他斬首?唱卻不道父子天恩須情量。羅白咳,夫人!誰要你出來多講?你乃婦人之家,擅到公堂之上,哭哭啼啼,也成甚麼體統?快進去!老夫人唱難道你吞噬親兒勝虎狼?
收江南羅唱呀!誰教他逆君背父呵,全不顧敗門牆。老夫人白就是你在此做官,上則報國忠君。下則封妻蔭子。怎麼為了朝廷家須些事情,就把一個親生兒子殺害麼?羅你是個女流見識,不知大義。自古一人造反,九族全誅。前日幸蒙聖上垂念老臣,不即加罪。不然,你我兩塊老骨頭,不知斷送在那裡去了!唱卻不道朝廷赤族起蕭牆,做不得雙雙白首鬧雲陽。老白阿呀,相公嚇!如此說,我和你斷宗絕嗣了!還是饒恕他罷。羅唱咳!你何須苦央、你何須苦央,便做了斷宗絕嗣也無妨。
白快推出去,斬訖報來!老阿呀,相公嚇!
園林好唱總然你忠臣扶綱,須念我親娘斷腸。白當初你我將他金裝玉裹,掌上之珍,養大起來。唱百年事將他指望。白咳,也罷!我只得跪在這裡懇求。望你唱須念我老糟糠!須念我老糟糠。
羅藝白咳,咳,夫人你起來!夫人你起來!
沽美酒帶太平令唱恨冤家逐跳梁、恨冤家逐跳梁!論理法恕難降,卻不道自有旁人說短長。老夫人白有甚麼短長講?羅唱恁喪心病狂,道羅家千載流芳?白也罷!看夫人面上,與他個全屍。叫旗牌官!旗應介。羅白你到郊壇之內,搭起高臺一座,上設酒席一筵,押他上去。待他盡醉,令四十名弓箭手亂箭射死,不得有違!旗應介。羅唱代那西魏築壇拜將,宴功臣列土分疆。老白你父子之情滅絕,難道夫婦之彝也沒有了麼?羅唱我只知有君臣忠亮,那顧得夫妻情況?白人來,快些押出去!眾應介。成母親,孩兒去了!老夫人扯成介兒嚇,你與做娘的自此永別,兀的不痛殺我也!跌倒介,劊子押成下。羅夫人!夫人!唱俺呵!可憐他魂亡、魄亡,俺不覺情傷、意傷。欲叫又住介呀呸!我也顧不得他了。唱一轉念便難丟放。
怒恨下。中軍叫介夫人甦醒!夫人甦醒!老夫人醒起介我兒在那裡?我兒在那裡?中大爺去遠了。
尾聲老夫人哭介,唱鋼刀萬把攢心上。白中軍!郊壇在那裡?中離城有二十餘里。老夫人分付打轎,你隨我前去。中夫人如何去得?老夫人我兒既死,老身豈望存活?唱鬼門關一齊同往。中白是,待小官同夫人去送公子一送。合唱不痛不悲除非鐵石腸。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