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人獸關/第二十七齣
第二十七齣 獸訣
南呂引子生查子小旦上家破與人離，母病危如線。嚴父隔天涯，難覓鱗鴻便。
自從爹爹入京之後，哥哥因出獵踏傷宦家禾稼，被他毒打，負傷身死。所有田地，盡被人占奪去了。家中又遭一燼無餘，僮僕星散，止存側屋一間，勉強棲身。母親又犯了顛癇之癥，爹爹又不歸來，教我如何是好？母親叫喚了一夜，不免扶他起來，喫碗粥湯則個。扶旦病妝上、隱几睡介。小旦母親，你身子覺得好些麼？旦病聲介多應不濟事了。小旦我煮得粥湯在此，請喫一口，旦那裡喫得下？小旦背泣介怎麼好？怎麼好？作撫旦背介。淨破衣背包，忙上
南呂過曲香柳娘受艱辛萬千、受艱辛萬千，功名腼腆，空身星夜歸家院。我桂薪在北京丟了三千銀子，一往一回，空走八千里路，且喜已到家中了。阿呀！如何人的影兒也不見？許多房子，變了一片空地？頓足哭介痛雕梁畫椽、痛雕梁畫椽，偌大好家園，全瓦無一片。莫非還是夢中阿？似神魂夢舛、似神魂夢舛。若不是夢中呵，在外弄得精光，家中又成白地？搥心介呸！倒不如當時墜淵，何用此貧窮殘喘。
此間破屋內想有人在裡面，不免問個信兒。作捱進介。小旦見介呀！爹爹回來了。淨我兒，為何家中這等模樣？
前腔小旦自求官入燕、自求官入燕，淨銀子多被人騙完了，還要說起求官！小旦全家被燹，當年僮僕如飄霰。淨哥哥在那裡？小旦哭介若說起哥哥，一發痛心。淨急問介卻是為何？小旦哥哥因出獵，傷人禾稼，飽豪家老拳、飽豪家老拳，一命喪黃泉，田畝俱吞遍。淨哭介我兒遭此大變，痛殺我也！你母親為何如此光景？小旦母親呵，為憂愁病眩、為憂愁病眩，性命俄延，教我良醫難倩。
淨向旦介安人！安人！小旦叫介母親！母親！爹爹回來了。旦是那個？淨是我回來了。旦你是那個？淨我是你的丈夫。旦頓起、直視介你來得正好！你來得正好！小旦母親不要是這等！淨安人耐煩些！旦你道我是那個？淨你是安人。〔旦〕唗！
前腔我是施翁報冤、是施翁報冤。桂薪，你這禽獸呵！獸心人面，昭昭盟誓應難免。淨、小旦俱跪拜介。淨大恩人在上，是桂薪不是了，只求恩人饒恕！旦今日裡累妻孥命捐、累妻孥命捐，畜道受迍邅，家室如飛電。淨拜求介求恩人饒我三人草命，我桂薪從今改過，誓作好人。旦你今日哀求也是遲了！你歸泉不遠、你歸泉不遠，同你到森羅殿前，與伊消遣。
淨作怕介，旦倒介。小旦呀！母親不好了，手足冰冷了。內作狗叫介，小旦慌介。淨且扶到裡面去。小旦扶下，哭上母親沒有了！淨哭介我那妻阿！小旦不知母親為何臨去的時節，只管口作犬聲，手足攢攏而死。淨這與我夢中一般的了。小旦爹爹曾夢見什麼來？淨我在京曾做一夢。
前腔到陰司可憐、到陰司可憐。你母親與哥哥呵，獸形俱變，爹行不久都為犬。小旦卻是為何？淨為當初誓言、為當初誓言。負德怎瞞天，一死昭然現。小旦如今待怎麼？淨我今將你母親燒化了，送你到蘇州與施家完成親事。到靈前拜奠、到靈前拜奠，求脫冤愆，只是我赧顏羞見。
小旦爹爹雖然得罪他家，孩兒倒有一線之路。淨卻是如何？小旦當日王婆來說，母親立意拒絕。孩兒曾將白銀十兩、金釧一副，托王婆送去。有此一番，或者他家不十分見拒，亦未可知。淨如此一發好了。你進去收拾，我尋棺木來，成殮了再作道理。小旦哭下
尾聲淨忙將殯殮衣衾辦，從今後一心行善。呸！只恐你懺悔窮途也枉然。
眼看山妻作狗，只愁輪到拙夫。
正是早知今日，果然悔不當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