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一捧雪/第十八齣
第十八齣 勘首
南呂引子步蟾宮末冠帶，雜隨上麟袍颺綵金懸肘，不羨文章山斗。凜冰操勁節絕私賕，春雨秋霜吾手。
蟻垤為高泰岳卑，世情顛倒正如斯。
不如痛飲中山酒，朝野安危總不知。
下官，錦衣衛都指揮陸炳是也。執掌刑名，管領六曹兵馬。操持法律，統壓五府牌官。鐵面森森，那管甚王孫貴戚。丹書凜凜，惟奉着雷擊霆摧。一心遵守蕭何律，萬國咸知天子尊。今日奉旨，為莫太常首級有誤，拿問戚總兵。我想莫無懷以一杯之微，致忤嚴家，遂至戮身，已為冤極。況又株累無辜，益為慘毒。咳！我陸炳豈肯以「莫須有」三字罵名萬代乎！只是旨意如此，且面鞫一番，再作區處便了。分付軍旗，帶戚總兵一起進來！眾應介，雜掇桶，押外、小旦鎖肘上
臨江梅臨江仙頭外一片丹誠天鑑剖，讒成載薏何憂。一剪梅尾小旦九原忠魄誓追遊，一死心酬，千古名留。
雜喝介犯官進！犯婦當面！外見末、長揖不跪介。末立介請聖旨過來！雜捧聖旨介。外哭拜介阿呀，聖上阿！
長相思腔中血，腰間鐵，永保金甌無使缺，孤忠懷帝闕。 蘇卿節，常山舌，息壤功成謗滿篋，聖明祈電雪。
跪介。末請過聖旨！眾應介。雜青衣同付淨冠帶、丑武扮上
九天雨露三春暖，一道風霜六月寒。
雜領司空爺旨，送湯經歷同原拿家將證勘假首。付淨行庭參禮、丑叩頭介。雜稟爺，作速勘明，擬罪覆旨。末曉得了。二位可留此面質，管家請先回罷。雜是。
發奸須有術，摘伏定如神。
下。末坐介戚繼光，你知罪麼？外小將分符重鎮，刻竹雄藩。發矢雷驚，奕奕虎風生白羽。揮戈日返，桓桓鴻烈耀青氈。有開疆拓土之勳，無殺將覆軍之禍。不敢鳴功，無繇認罪。末你怎麼擅縱重犯莫懷古，假殺無辜，冒充假首，欺誑朝廷麼？外莫懷古犯罪之繇，小將亦不敢代辯，後日自有公論。但何得以懷古半面之識，遂陷繼光一網之誅？大人在上，念戚繼光呵！
南呂過曲梁州新郎梁州序睢陽忠矢，淮陰功奏，怎做誑楚陳平欺謬。末那日有人同監斬的麼？付淨對丑介你說怎麼拿到不斬，又隔了一夜。丑斬是小將監斬的，只是那晚拿到，戚繼光不肯就斬，又羈遲一夜，次日綁出，其實辯不明白。外阿呀！那日千軍萬馬，都是目擊的。況你睜睜監視，丹書親判囊頭。付淨莫太常平日頂有三台骨，腦後枕骨如拳，都是經歷熟識的。指頭介如今頂尖腦削，豈不是假的。外咳！憑你說莫太常生前有三頭六臂，那個與你證得明白！總是捕風捉影，噴血含沙，羅織排機彀。付淨莫太常原要投奔你處，不想恰解到你手內，正合奸計了。外仕途上那裡沒有熟識的麼？你只為弓蛇杯影也強追求，怎得載鬼張弧把法浪搊。末帶雪艷過來！那首領真假，家主死生，你一定知情的，快快說出，倘然掉謊，我就要用刑了！賀新郎研死骨，證生口，把真情供出休迤逗，三尺法肯輕宥！
小旦爺爺阿，小婦人呵！
前腔生同拘執，刑隨枷杻，痛睹餐刀莫救。指丑介只這將軍呵，若有些微疑似，臨刑早起戈矛。付淨只是幾塊骨頭都不是了？小旦他人都是猜摸，小婦人曾同衾枕，難道反不識得？爺爺阿！我老爺並沒有什麼三台枕骨的。抱頭哭介只此同衾骸骨，共枕頭顱，九死相廝守。付淨大人！這是如簧巧辨也總奸謀，卻不道官法如爐鐵可柔。末論來還該去細細辯一辯纔是，也不可執一己之見，誅累無辜。律雖設，情須叩，豈忍嚴刑不照盆冤覆，真共假細推究。
雜扮校尉上駕帖到！末跪介。雜商大輅罪犯不赦，着錦衣衛都指揮陸炳即刻斬首回話。末謝恩、起介將各犯暫帶耳房，待我監斬回來再審。雜應介。末對丑介前日在薊州是你看斬的，今日也同我去，看一看綁人殺人。丑是。末
未央已授淮陰首，澤畔應招楚子魂。
同丑、雜下。雜請戚爺同湯爺且到耳房中去。付淨我倒不消了，就在此等候罷。外
精忠貫日華夷見，氣節凌霜天地知。同雜下。小旦哭介，付淨看小旦、作摸擬介
前腔換頭付淨覰豐姿分外嬌羞，況孤單合咱消受。老莫死了，再不消說起。縱然不死，他逃生無暇，豈能再抱衾裯。作四顧、對小旦介雪娘，雪娘，頭是死的，你哭他怎麼？小旦不應介。付淨你如今可要活麼？小旦好端端一條性命，怎麼不要活？付淨你的性命呵！只憑我輕翻舌底，略簸唇尖，生死分途驟。小旦不要說你向日與我老爺一番交誼，只是天理也要存的。一個人死了，又屈陷我們。付淨如今的人，那裡惜得舊情，顧得天理。只是我說頭真，你就生了。我說頭假，不要說死罪是穩的，只打上這一套，就活不成哩。小旦若你方便一聲，就是你的陰德。超生出死也仗賢侯，銘骨鐫心把大德酬。付淨說這等感激的空話都是沒用的，只依着我一件，就全了你兩條性命了。小旦依你什麼來？付淨低唱介文君寡，相如湊，真個是氤氳早註鸞鳳偶。蒙許諾我便開生竇。小旦背唱介
前腔痛紅顏誓死優遊，拒狼豺禍連生友。付淨不要疑惑，肯與不肯，就回絕了我！小旦恐貽人談笑，琵琶又抱他舟。付淨笑是虛事，死是現的，不要認差了念頭。小旦罷、罷、罷！只願你片言折獄，一語回天，我也何惜青青柳？付淨說便說了，不要反悔！小旦說那裡話？我千金一諾也等山丘，倘食前言劍下休。付淨跳躍介這便纔是。快活！快活！小旦你也賭一咒，須要一總出脫得乾淨便好。付淨娘子不要疑心，對天跪介我湯勤呵！深深拜，諄諄咒，倘言詞反覆真禽獸，刀劍下異身首。
末上，丑、雜隨上
纔離風刀獄，又到折魂臺。
雜帶外上。末家將過來，你前日監斬，可是與方纔一般看綁看殺的麼？丑是一樣看綁看殺的。末我只道綁縛停當了，你遠遠地看的，卻原來你當面看綁來。難道隔夜看見的人，就不認得了？外大人在上，犯官雖與莫懷古交好，難道家將的言語也是買出來的？我死何足惜，必當作厲鬼以殺之。末且不可造次，還要細審。湯經歷過來！此事非同小可，三條性命都在頃刻，你也該再認一認纔是。付淨經歷也在這裡細想，家將面綁面斬，決是無疑，但幾塊骨頭高低稍異，論來生人筋骨舒展，到死後未免筋收骨縮，也是有的。
節節高真情仔細搜，費躕躇。或者是筋收骨斂皆非舊。外疑關透，城府休，沈冤剖。小旦生前死後無差謬，望弘開法網恩波懋。合明鏡高懸照蟄幽，春回化雨沾枯朽。
末監斬無差，證於家將所目睹。頭骨無誤，出於經歷細研。如今再沒得說了。寫介
前腔微臣勘斬囚，究根由，拘擒赴法親監守。頭重扣，骨格酋，非虛謬。一辭眾口無先後，審明虛實來回奏。合從此冤仇一筆勾，聽金雞銜赦傳蓮漏。
末且暫押出，候覆奏旨下定奪。外是。
尾聲末持平國法心無疚。外仗天日光昭塵垢。合佇看取雷電威嚴翻成化雨流。
末下。付淨對雜介你帶那雪娘另住，不許與戚總兵同居。雜應介
外丈夫惟仗義，小旦生死期無愧。
付淨凡事留人情，後來好相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