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一捧雪/第十七齣
第十七齣 株逮
越調引子霜天曉角老旦上黃雲滿地，塵染妝臺翳。絕塞遠馳赤幟，登樓望，雁空飛。
官軍西出過樓蘭，營幕傍臨月窟寒。
蒲海曉霜凝馬尾，蔥山夜雪撲旌竿。
老身唐氏，幼適戚門，因夫君遠任薊州，故此同居帥府。我相公自從保全好友莫公之日，即有邊報韃虜叩關，遂提兵出塞征剿去了，已經半月，尚無捷音，心中甚為懸念。尚有一說，相公啟行日，道有莫公留妾雪姬在此，命我時常看覰。這幾日雖曾遣女使候問，尚未面談，今日閒暇，不免請來安慰一番。女使們那裡？旦扮侍女上
翡翠釵梁碧，石榴裙褶紅。
夫人有何使令？老旦你傳話前堂，請莫雪娘進來。旦曉得。管宅門軍校聽着！夫人有命，耳房中請莫雪娘進來！內應介
前腔換頭小旦上血淚滴成灰，一息身餘幾。遙憶餐風宿水，腸如刺，魄先離。
見坐介。老旦這幾日因府中有事，不得時常相敘，老身每每掛心。倘衣食之類如有不敷，可即傳進。只為老爺恐涉嫌疑，故不便攜居府內，原屬通家，切勿見外。小旦賤妾蒙老爺夫人活命之恩，勝於高厚。但一慮主人孤身出塞，難保存亡。二慮仇家奸謀未已，恐生不測，雖延殘喘，實與死鄰。老旦患難分離，何日不有？但得你老爺災星一退，那時仍返家鄉，團圓會合矣。
越調過曲祝英臺把一天愁、千古恨，休簇上雙眉。人世合離，天運循環，否極泰來堪期。須知，漢蘇卿羝乳生還。莫憶邊關羈旅，把花貌休使無端憔悴。
前腔換頭小旦揮淚，只為憶天南、縈塞北，千種結愁壘。那更未息鯨波，猶聳冰山，心緒轉添驚疑。合空擬，吉人天相無虞，自合回悲成喜，管須臾骨肉團圓歡笑開頤。
雜上老爺回來了！外上
胸中豪氣吞餘子，掌上軍謀敵萬夫。
見介。老旦相公，剿虜之事若何？外下官提兵出塞，至古北口始遇虜酋，連戰連勝，直追至橫山，斬首千級，餘虜望風遠遁，遂班師了。老旦不出二旬，又立此大功，可喜！可喜！外雪娘在此，正該請來安慰他。老旦老身再三勸解，他只是灑淚啼哭而已。內亂嚷介聖旨下！外既有聖旨，該到前堂去接纔是。雜軍旗打進內宅來了！外作忙介是何聖旨，如此緊急？丑領雜上
遙傳鳳尾詔，蚤下虎頭川。
各跪介。丑聖旨已到，跪聽宣讀！「詔曰：莫懷古罪犯不赦，理宜斬首。總兵戚繼光，徇私縱放，假斬無辜，欺誑朝廷，律有明條，法所不宥。差殿前錦衣武士，速至任所，并妾雪艷，一同杻械來京，着錦衣勘明，擬罪回話。」謝恩！外謝恩介，雜與外換衣帽、同小旦上鎖肘介。外對丑介天下有此奇冤！人命關天，豈容假得。況前日是足下當面監斬的，怎麼反誣陷下官起來？丑有話到錦衣衛堂上去說，不消向我分辨。外老天，老天，我戚繼光呵！
憶多嬌心報國，忠貫日，焉敢誑指秦庭鹿馬易。況那日呵，萬目昭昭更有伊親炙。合凜凜三尺、凜凜三尺，怎得羅鉗下石。
小旦賤妾呵！
前腔生少匹，死我職，怎做亡猿失火風馬及。𢬵個碎首君門把沈冤滌。合前
丑都是你們做差了事，險些害我斬首。今日此來，多把些金銀犒賞眾軍，休想學前番白奉承了。外我在此鎮守邊關，赤心為國，那有金銀藏蓄送與你們。丑軍士們，他到京少不得就殺的，留什麼情。竟打進內室，搶來裝去便了。雜應，入內搶介
鬭黑麻老旦不測風波，撫心淚滴。況狠狠豺狼，轉加橫逆。相公，好向丹闕訴，剖胸臆。泣血陳情，休得披鱗怒激。合王章炯奕，彼蒼昭鑑赫。六月霜飛、六月霜飛，九閽電釋。
眾搶金銀出介，丑、眾催外、小旦行介。外夫人，罷、罷、罷！
前腔為友捐生，死無嘆惜。只是我為國的孤忠，枉然抱赤。我此去呵！管取攀檻諍，把笏擊，𢬵做個斷舌常山，丹心化碧。合前
丑、眾扯外、小旦下。老旦相公此去，未知凶吉如何，不免作速收拾金銀，差人到京，在問官衙門、各處要道去使用便了。旦夫人言之有理。
真個財能使鬼，果然錢可通神。
總是金銀道路，休談生死衙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