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彩舟記/第十齣
第十齣 箋答越調用車遮韻
引子祝英臺近旦上燕驚心，鶯喚夢，春事漸闌也。情繫柔腸，流水怎淘瀉。試看江上峰巒，堤邊雲樹，爭如我悶懷千疊。
飛絮撲簾櫳，韶華瞥眼空。蓬山人隔絕，惆悵對東風。前夜江生託素娥以難字來問，這分明是探我之心。玉繭揮毫，含著他一腔幽思；松煙染翰，惹起我萬種新愁。我那時不忍拂他的意兒，將字細注了去，不知他說些甚麼。這兩日春深晝永，漸覺困人，好難消遣也！小旦上欲向蘭閨寄錦箋，美人春思暗縈牽。含情白日惟欹枕，香炷金爐自嫋煙。昨晚江生令我將詩帖傳與小姐，我因老夫人在座，未曾遞得。今乘小姐清閑，正好送與他看。見旦介小姐，你又在此想詩哩！旦那有心緒想甚麼詩！你前夜拿來問的難字曾遞與那生麼？小旦遞去了。旦你在那裹見他，他有何言語，你一一說與我聽。
過曲祝英臺小旦夜迢遙，人寂靜，明月淡雲遮。他慵倚船窗，愁對篝燈，徘徊幾度咨嗟。他那時在岸上望見了奴家，歡悅！急詢難字因由，按不住心旌搖曳。奴家將小姐所注的字與他月下看了，他道女流中，天付才華殊絕。
旦笑云這都是你替他稱奬，恐沒有此話！小旦奴家怎敢說謊，他稱讚不已，因作一詩奉贈。旦詩在那裡？小旦遞詩云小姐請看！旦念詩云空復清吟託嫋煙，樊姬春思滿江船。相逢何必藍橋路，休負滄波好月天。呀，我與他暫相萍水，何得以艷句撩之。我持與老相公、老夫人去看，打死你這賤才！旦欲行。小旦跪扯旦云小姐若告老相公、老夫人去，素娥斷然是死，望小姐寬恕這遭！
前腔旦差迭，我長香閨遵閫教，冰玉恁貞潔。那年少狂狙，詩句包籠，都是禮外淫邪。小旦奴家原不識字，那知他寫的是正是邪？旦饒舌！做丫頭衹合蹈矩循規，怎把風情沾惹。我老相公、老夫人的性子你豈不知，倘若露風聲，這罪名兒怎生消滅。
小旦奴家情願受小姐責罰，休稟老爺去！旦我一定要稟！丑扮老婢捧茶上雀舌乘春採，龍團對月烹。小姐，這是虎丘茶、惠泉水，老夫人命我送來與小姐嘗。旦且放在桌兒上。丑見小旦云呀，這丫頭該跪，該跪！旦怎麼該跪？丑他昨夜遺尿，幾乎將我衝了去。旦我卻不知。丑既不為此，想是昨日偷嘴的事發作了？小旦我偷什麼嘴來？丑你還賴！小姐，我昨日見他偷了一尺長的胡蘿蔔，怕人看見，他插在腰眼兒裡。旦這事多管沒有。我方纔叫他做針黹，他不肯上心，故此將他罰跪。丑若如此說，小姐饒過這一遭罷！旦也罷，我且饒你起來。小旦起介。丑我今日與你說了人情，夜間若再遺尿，我定將胡蘿蔔塞了你的水道。小旦休得胡說！丑一碗能消渴，金莖露不如。下。旦你取小碧箋來，待我寫一詩罵那狂生去。小旦奴家不敢遞去，老相公、老夫人的性子小姐豈不知。旦你若不去，我就對老相公、老夫人說。小旦哎，好叫我兩下做人難。你寫，你寫！旦寫介
前腔小旦背旦唱冤業，我為伊受怕擔驚，直恁太癡呆。你愁結丁香，信託青鸞，到今一謎胡遮，決裂。倘然再使機關，我先去出首，顧不得你行虧名缺。念主婚人，豈可看為吳越。
前腔旦持箋背小旦唱非別，似伊蝶，使蜂媒，我怎忍遽彈射。衹怕耳屬於垣，舌底生風，因此打草驚蛇。我看那生豐神如俊鶻摩霄，詞藻似新桐濯露。這般才子不配，更待何人！難舍雲英，擬會裴航，忍負藍橋風月。這花箋，正是聯姻符牒。
轉身向小旦丫頭，你將這帖子好好遞與那生，我免你前番罪過。小旦接云理會得。
旦未解明璫投漢渚，先題紅葉出深宮。
小旦願教風送扁舟去，兩地吟哦一樣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