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三祝記/第十三齣
第十三齣 忤相正宮用齊微韻
雜扮黃門冠帶執笏上雞鳴紫陌曙光寒，鶯囀黃州春色闌。小生扮余靖朝服執笏上金闕曉鐘開萬戶，玉階仙仗擁千官。末扮尹洙朝報執笏上花迎劍佩星初落，柳拂旌旗露未乾。合獨有鳳凰池上客，陽春一曲和皆難。雜下官黃門劉欽是也。小生下官秘書丞余靖是也。末下官太子中允尹洙是也。合列位大人請了。雜今日早朝，天色初明，駕未陞殿，我輩且在五鳳樓外伺候。小生遠遠望見范諫議出使回來了。生冠帶持節上躬丞德意下楓宸，遠濟瘡痍十萬民。但得葵心長向日，何妨駑足未離塵。下官往江淮賑濟而回，入朝復命，列位大人請了。合范大人請了。小生希文此歸，不獨王事賢勞，亦且民生再造，聖心眷注，不卜可知。末范大人才優經濟，氣薄雲霄，異日位居端揆，信能致君堯舜。生承二位大人過奬，端揆之位，仲淹非所敢期，但志在先憂後樂，怎做得固寵欺君。列位大人聽下官道：
北端正好俺那裡有濟川才，淩雲氣，也不敢將功名望舊日周伊。立朝慷慨全忠義，誓不把後樂先憂背。
滾繡球俺頭戴著儒者冠，身穿著儒者衣，歷三冬把詩書強記，隔千秋將孔孟歸依。剖分開邪正途，參詳透理欲幾。既然做丈夫頂天立地，也須學聖賢蹈矩循規。當日個讀書不為求安飽，今日個登第還應報主知，節操似松柏難移。
小生聞大人做秀才時，便以天下為己任，既登仕籍，諒不改變初心，可將歷任以來大概試說一遍。
前腔生俺初除在集慶軍法紀修，繼遷來大理寺聽斷宜，又蒙晏侍郎薦咱為秘閣校理。俺權著開封府把風節堅持，俺諫的是宋天子將土木停，俺諫的是劉太后將權柄歸，俺諫的是冬至朝君同臣體，俺諫的是楊太妃母號淩逼。誰知道九重天上忠難諒，千里河中謫敢違，衹落得戀闕魂飛。
末希文既然出判河中，卻是誰人薦居今職？
前腔生幸得霽天威獨賜環，登諫垣司舉劾。俺衹怕緘著口蚔鼃職廢，慮甚麼漢朱雲折檻身危。懼官邪國祚搖，畏民窮邦本離。忽聞得遍江淮米珠薪桂，滿京東旱魃蝗飛。俺做了開倉汲黯遙持節，還待做行部張綱不畏狸，今日個復命丹墀。
黃門遠遠望見呂相國來了。淨金襆頭、朱衣執笏上九成初日照蓬萊，閶闔千門萬戶開。佩劍聲隨玉墀步，祝堯嘉氣藹樓臺。生、末、小生、黃門迎見拱手介老相國請了！淨列位先生請了！內鳴鐘鼓介。黃門呀，殿上鐘鼓齊鳴，聖駕升殿了，須索朝見。同進介。黃門贊云各官排班行禮。淨、末、小生舞蹈叩頭各報官銜、姓名俯伏介。黃門各官無事奏聞，退入本班。淨、末、小生呼萬歲起立介。黃門贊云出使官復命。生舞蹈叩頭俯伏介臣右司諫范仲淹，奉命賑濟江淮、京東歸，拜還符節。黃門接節云聖旨道來：江淮、京東民作何狀，卿行過救荒之策，一一奏聞。
小梁州生萬戶傷心歎阻飢，聽不上哭哭啼啼。夫逃妻散覓衣食，生無計，臣怎忍他填溝壑在須臾。
么篇也不做移民移粟歡娛惠，急開倉寒谷春回，禁淫祀蠲徵稅，免閭閻憔悴。一個個戴堯舜樂雍熙。
黃門聖旨道來，救荒一事，仰體朕心，深可嘉奬。昨御史中丞孔道輔言：遷都西洛，廷議紛紛。朕意未決，卿宜酌量奏聞。
耍孩兒生臣啟陛下：承平休建遷都議，論定鼎非輕可移。將洛陽與汴較從違，審時度勢纔知汴梁夷曠難為守，西洛關河好避敵。愚臣意世安都汴，遷洛防危。
黃門聖旨道來：范仲淹所奏，不識呂相國以為何如？淨跪云臣啟陛下：范仲淹迂闊，務名無實，此議決不可從。
三煞生臣抱著社稷憂不是迂，臣獻著忠讜言非敢欺。這呂平章呵，那些個忠君愛國得與皋夔比。臣有四論，上瀆宸聰。黃門那四論？生一曰帝王好尚，二曰選賢任能，三曰近名，四曰推委。朝廷忠佞須當辨，人主權衡未可移。論相道，關非細，倘若些兒偏聽，萬務皆隳。
淨臣聽仲淹所奏，句句侵臣，不知臣有何負於朝廷，乃被仲淹斥辱如此。生你身為執政，專樹私門，植黨欺君，豈不大負陛下恩眷。臣有百官圖，進呈御覽。袖中出圖，黃門接上介
二煞生論古來進用人，誰不將資格依。他今日門牆任意栽桃李，腹心盡列公卿顯，骨鯁終淹郎署卑。少公道，多猜忌，願陛下明防煬竈治效垂衣。
淨臣啟陛下：仲淹譏刺時政，離間君臣，臣難逃斧斷。臣願放歸田里，以謝仲淹，臣不勝惶悚之至。黃門奉聖旨，范仲淹罷知饒州，呂相國照舊供職，不准所奏。淨、生呼萬歲叩頭起介。小生跪介臣余靖上言，仲淹前所言者，在陛下母子夫婦，尚蒙優容。今以一言忤宰相，遽加貶竄，恐鉗天下口，臣請追改前命。淨跪云余靖與仲淹朋黨，乞賜聖裁。黃門奉聖旨，余靖黜監筠州酒稅。末跪云臣尹洙上言：仲淹忠亮有素，臣與之義兼師友，實繫仲淹之黨，罰難獨逃。黃門奉聖旨，尹洙黜監虔州酒稅，各官退班。淨、末、小生叩頭起介。小生、末揪淨罵介老匹夫，我兩個落了職，何足介懷，衹是范諫議如此忠良，被你摧抑，我恨不一笏擊死你！黃門勸解云事出君命，非相國所為，二位大人，休傷和氣。淨你輩不看體面，將我廷辱這一場，由他由他。恨小非君子，無毒不丈夫。黃門扶淨下。生下官孽由己作，放黜甘心，衹是連累了二位。
一煞他那些個包乾坤，度量寬，理陰陽，調燮奇，唇槍舌劍天生利。俺錯認他做吐哺握髮今賢宰，乾送了俺結綬彈冠兩故知。歎星散，人千里。今日個孤身去國，何日是遷客歸期。
末希文，你我今日雖遭此謫，想見諒者必多，那匹夫縱然安享榮華，難逃清議。小生他正是不能流芳百世，亦且遺臭萬年。
煞尾生他冰山難久常，俺蘭交不改移。這回免不得董狐字字向毫端記，俺們且各自歸家去辦行李。同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