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戲傳奇/望湖亭/第十齣
第十齣 自嗟
小生上你道好笑不好笑？旱田掘鱔是生要。你道好怪不好怪？挑水河頭沒處賣。俺小乙為何道此兩句？大官人在洞庭遊玩，遇見了個美貌姐姐，就魂也不在身上，留著那尤少梅打聽，要他做媒。這幾日飯也不餐，睡也不著，等他來回話，竟一去不回，杳無音信，卻不急斷了大官人的肚腸？只管連批兒教俺去看他，早晚走上幾次。淨內叫小乙，怎麼還在這裡閒話，不去丁了尤大官同來？小生就去了。噯，這般催逼，只得再去走遭。行行去去，去去行行，這裡是了。叫介尤少梅回家了麼？內不應。小生叫尤大娘子，內那個？小生尤大官怎麼再不回來？內今日敢待來也。末上你是心中急，他人不肯忙。阿呀，顏大叔。小生阿呀呀，大官人眼睛也望穿了，同去回話。末不消去了。小生噯，急驚風撞了慢郎中，曾打聽麼？末打聽了。小生做媒？末做什麼媒？小生親事何如？末搖手介你道是誰？就是前日去定橘子的高員外家，十分美貌，三千嫁資。小生妙阿！何不作成作成？末要相女婿。小生驚介要相女婿阿，這個臉兒！末這個臉兒不那，左右不成，說他怎麼！小生是麼。
賞宮花他龐兒果奇，並咱每忍見伊。小生若要為媒妁，須是不相宜。合正是夜靜水寒魚不食，滿船空載月明歸。
末不耐煩，你自去回話，請了。下。小生噯，尤少梅又不肯去，只得自去覆他。來時多意興，回去沒風光。已到家了，大官人，淨上來了。眼望旌捷旗，耳聽好消息。尤大官呢？小生回來了。淨回來了？在那裡？小生在家裡。淨教你隨他同來，小生他沒興，不肯來。淨怎麼樣阿？小生他說那姐姐是高員外家的，果然才貌無雙，嫁資若干。淨妙阿！小生只是一件，淨一件便怎麼？小生那老兒古怪的，要相女婿。尤少梅道，是大官人尊容，生得不十分標致，不肯來做媒。淨唗，唗，唗！狗才，像了顏大官這一個也罷了，還說「不十分」！唗！你自去，不要在這裡。小生干我甚事？倒罵起我來，好笑！下。淨咦，不要忙阿。這句話兒，尤一這廝也不當冤枉哩。區區這副臉兒，怎生樣看？如今怎麼處呢？想介且住。不要胡思亂想。自古道：求人不如求己，俺顏伯雅不是爺生娘養的？不過一般眉眼，待我把鏡兒照一照，或者照些好處出來。取鏡介鏡兒，鏡兒，這段姻緣，都在你身上！
太師引犯把鏡兒磨得似冰輪破，對著咱把雙晴兒打睃，逼得我鬚眉無那。做鬼臉介阿呀，委實看不中哩！怪道這些人，動不動叫我是一個醜漢，將諢名兒喚俺非訛。還有一策，不免將臉兒洗淨了，再看一回。洗面，照介浣卻了浮塵積涴，越顯得那纍纍珠顆。噯，我曉得了。若是天生個如玉貌阿，【刮鼓令】總教他亂頭粗服美如何？
雖然如此，佛是金妝，人是衣妝，打扮也是極要緊的。叫介小廝，拿我新結的福雲騣巾、新裁的冰紗夾褶子出來。小生來了。持巾衣上為報空潭橘，無媒寄洛橋。騣巾、紗褶在此。大官人，今日拜客？淨不是。小生是赴宴？淨不要你管。小生做甚麼把戲？淨唗！往常要你做身份，今日只管來歪纏。出去了！推小生介。小生虛下。淨換巾褶介嘖嘖，換過新巾，穿了新褶，別是一位顏大官人了阿。
前腔慢瞧科也瞧得過，料非關容衰鬢皤。照介阿呀，一發不妙！說甚麼新標驚座，抵多少諕鬼妝儺。難道這件新衣有甚麼魘倒在裡頭？著了他反增其醜。敢被那鮫絲作禍，除巾脫衣介反不若裂冠兒赤裸。噯，我曉得了。君是風流貨衣不在多，又何必羽衣鶴氅任婆娑。
小旦暗上，笑介好一個新女婿！被我瞧見了。淨你來笑我麼？小旦不笑你，笑誰？淨這等可惡！打小旦，帶摟介。小旦打了我，又討我的便宜，去告訴老安人。淨告訴，我不怕。小旦我也不怕。淨還不拿了巾服進去。小旦笑諢下。淨啐，我顏伯雅見鬼了，這是尤少梅見我著急，把那話兒奚落我，我到認了真。好個遲貨，只是去求他，要他幫襯，姻緣有分，一說一成，那裡相甚麼女婿？叫介小乙，小生內應怎麼樣？淨包了五斗新冬舂，封了五錢銀子，送到尤大官家去。你說道，明日絕早，大官人自來造宅，一定要央你做媒。小生曉得。淨你就叫個船兒，隨他去走遭。小生是了。淨走來，與他說：成了親事，花紅不消開口，連舊賬都不要還。快去！小生就去了。淨卻不道，
錢多方色濃，麻布染乾紅。
得他心肯日，是我運兒通。
只是央他，在他身上成這段姻緣便了。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