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曲選/薦福碑/03第二折
第二折
范仲淹同使官上云老夫范學士。自從江南採訪賢士。到於朝中。老夫就將兄弟張鎬所作萬言長策。獻與聖人。謝聖恩可憐。就加張鎬為吉陽縣令。老夫本待親身自去。爭奈公事冗雜。老夫差一使命去。加官賜賞。使命。你近前來。我囑付你。你去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。有一人是張鎬。為他獻了萬言長策。聖人的命。加他為吉陽縣令。教他走馬到任。小心在意。疾去早來。下使官云領了老相公言語。直至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。加官賜賞。走一遭去。下淨上云自家張浩。自從那張秀才散了學生。去了許多時也。我今日看了田禾回來。無甚事。且閒坐些兒則箇。使官上云來到也。左右接了馬者。張浩聽聖人的命。淨云呀。快裝香來。知之為知之。不知為不知。做跪科使官云張浩。為你獻了萬言長策。聖人見喜。加你為吉陽縣令。教你走馬上任。謝恩。淨拜科云待茶飯了去。使官云不必了。小官事忙。將馬來。回聖人話去。下淨云知之為知之。不知為不知。嗨。我幾曾有那萬言長策來。是那張鎬的。錯加了官也。且由他。有誰知道。我如今不可久停久住。收拾鞍馬。便索理任去也。下正末上云小生張鎬。收拾琴劍書箱。且往黃州投逩團練副使劉仕林走一遭去呵。唱
正宮端正好 恨天涯。空流落。投至到玉關外我則怕老了班超。發了願青霄有路終須到。剗地着我又上黃州道。
滾繡球 這一遭。下不着。孔融好等你那禰衡一鶚。哥也我便似望鵬搏萬里青霄。你搬的我散了學。置下袍。去這布衣中莽跳。空着我繞朱門恰便似燕子尋巢。比及見這四方豪士頻插手。我爭如學五柳的先生懶折腰。枉了徒勞。
云小生幼年間功習儒業。學成滿腹文章。指望一舉狀元及第。崢嶸發達。誰想今日波波碌碌。受如此般辛勤也。唱
叨叨令 往常我青燈黃卷學王道。剗地來紅塵紫陌尋東道。如今十個九個人都道。都道是七月八月長安道。兀的不困殺人也麼哥。困殺人也麼哥。看書生何日得朝聞道。
云貧乃士之常。聖人道君子固窮。小人窮斯濫矣。唱
滾繡球 雖然我住破窰。使破瓢。我猶自不改其樂。後來便為官也富而無驕。洛陽書坐化了。黃州書自窨約。比及到那時節有一個秀才來投託。這世𥚃誰以晏平仲善與人交。云到那財主門首。報復將去。有個秀才下書。那財主便道。着他門首等着。唱他腆着胸脯眼見的昂昂傲。帶云要他那齎發呵。唱將我這羞臉兒懷揣着慢慢的熬。帶云投至得他那幾貫錢呵。唱輕可等半月十朝。
云這𥚃是個三叉路。不知那條路往黃州去。天色暄熱。就在柳陰直下歇一歇。等一個來往的人問路咱。正末坐地科行者上云好熱也。曬殺我也。正末云一個出家人來了。我問訉咱。唱
倘秀才 敢問你個禪師長老。行者云問甚麼。正末唱這條路去黃州也不錯。行者云正是黃州大路。正末唱長老也則他這鐘不宜時為甚敲。行者云是無常鐘。死了人便撞這鐘。正末唱我道死了人的不是個鋤田漢。行者云不是。正末唱必然是個富官僚。行者云可知𥚃。正末云這官人姓甚名誰。行者云我說與你。死了的官人。是黃州團練副使劉仕林。正末唱我聽的他道了。 做歎氣科唱
醉太平 爭些兒把我撞着。可着我心癢難揉。揚州太守聽消耗。你這其間莫不害倒。第一封書已自無着落。第二封書打發誰行要。我將這第三封扯做紙題條。帶云張鎬。唱則好去深村𥚃教學。
行者云諕我這一跳。秀才。你閒也是忙。忙便罷。閒便來寺𥚃吃酸餡來。正末云長老恕罪。張鎬也怎生如此般命蹇。哥哥與了三封書。妨殺了兩個人。第三封書謁託揚州刺史。罷罷罷。我不往揚州去。我則回那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。等哥哥消耗。可不好那。下龍神上詩云
獨魁南海作龍神。興雲降雨必躬親。
曾因娛受天公罰。至今不敢借凡人。
吾神乃南海赤鬚龍是也。奉玉帝敕旨。着吾神行雨。身體困倦。在於廟中歇息片時。有何不可。正末上云好大雨也。兀的是個龍神廟。我那𥚃避雨去咱。唱
倘秀才 則他這香火冷把他莊家賽倒。莫不是雨雪少把這黎民來瘦卻。古廟荒涼餓鬼嚎。我權捻土。做香燒。怨書生的命薄。
云供卓上有一個珓兒。我試問神道。咱小生張鎬。流落在潞州長子縣張家莊。教着幾個村學。當時一日。有我的哥哥范學士來訪小生。將我萬言長策進了。保舉我為官。又與我三封書。兩封書妨殺兩個人。第三封書小生不曾往揚州去。如今則回潞州長子縣。去張家莊上等待哥哥消耗。小生若是能勾為官。便與三個上上大吉。若是不能勾為官。便與我三個下下不合神道。唱
滾繡球 將碑珓兒呪願了。香罏上度了幾遭。做擲珓科云元來是個下下不合神道。三科唱可怎生一擲一個不合神道。和這塊臭芹泥也折貴攀高。遮莫是角木蛟。氐土貉。大古𥚃是今秋水落。你下下下渰了我大段田苗。將我些有金銀富漢都亡過。我和你無祭享泥神兩個廝撞着。帶云我罵你呵。唱那𥚃也雨順風調。
云這披鱗的曲蟮。帶甲的泥鰍。我歹殺呵是國家白衣卿相。你豈敢戲弄我。怎生出的這惡氣。我則題破這廟宇。便是我平生之願。取出我這筆墨來。有這簷間滴水。磨的這墨濃。蘸的這筆飽。就這搗椒壁上。寫下四句詩。做寫科云將寫就了。我表白一遍咱。詩云
雨暘時若在仁君。鼎鼐調和有大臣。
同舍若能知此事。謾將香火賽龍神。
我題罷這詩也。覺一陣昏沈。就這殿角邊歇息咱。末做睡科龍神云叵耐張鎬無禮。你自命蹇福薄。時運未至。卻怨恨俺這神祇。將吾毀罵。題破我這廟宇。更待乾罷。你行一程。我趕一程。行兩程我趕兩程。張鎬你聽者。詩云
你虧心折盡平生福。行短天教一世貧。
古廟題詩將俺這神靈罵。你本是儒人我着你今後不如人。
下正末做醒科云天色晴了。日影兒出來也。我趕程途去。便索長行。下淨騎馬上云自家張浩的便是。託賴祖宗餘廕。得了這官。如今去赴吉陽縣令。萬言長策不是我的。是那個張鎬的。我就混賴了他的。有誰知道。今日走馬赴任行動咱。知之為知之。不知為不知。正末上云兀的不是張仲澤。仲澤。淨云不中。我索走走走。下正末唱
呆骨朵 我這𥚃高阜處不住的呀呀叫。曳剌上云一匹好馬也。正末唱見一個帶牌子的曳剌隨着。云敢問麼。曳剌云你問甚麼。正末唱這人姓甚名誰。曳剌云姓張是張浩。正末唱他那年紀兒是大小。曳剌云三十歲也。正末唱莫不在長子縣村中住。曳剌云是長子縣居住。正末唱因甚上為官爵。曳剌云為他獻了萬言長策來。正末云他那𥚃有萬言長策。唱我則道舊相知張仲澤。帶云哥哥休怪。唱管是我眼睛花將他錯認了。
曳剌云傻𡰯放手。我趕相公去。下正末云他那𥚃取萬言長策來。世上多有同名同姓的。我則回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。等待哥哥消耗便了。下淨騎馬上云知之為知之。不知為不知。天色晴了也。我走了這一日。覺的有些困倦。且下這馬來。拴在柳樹上。在這綠陰之下暫歇息咱。曳剌上云好塊子馬。腳打着腦杓子走趕不上。兀的不是那塊子馬。相公敢在這𥚃。曳剌見淨科淨云兀那廝是甚麼人。曳剌云灑家是個曳剌。接相公來。則被那塊子馬走的緊。灑家緊趕着。跟不上。接不着相公。淨云你知道你那罪過麼。曳剌云灑家不知道。淨云你要饒你那罪過麼。曳剌云可知要饒哩。淨云你路上曾見個秀才麼。曳剌云灑家見來。淨云你殺了他去。我便饒了你罪過。曳剌云灑家知道。我殺那傻𡰯去。且慢者。乞個罪名。淨云他拐了我梅香。偷了我壺瓶臺盞。你殺了他去。曳剌云我便去。淨云你回來。倘若你不殺他呀。你休瞞了我。要你三件信物。要他那衣衫襟子。刀上有血。掙命的土刻灘子。三件都有。你便來回話。下正末上云天色暄熱。打破了我這腳。我慢慢的行波。曳剌趕上云兀的不是那傻𡰯。兀那秀才。你住者。我和你說話。正末云那騎馬的可正是張仲澤麼。曳剌云俺那相公認的你。着我與你十兩棗穰金。在我這腿曲褳子𥚃打着。你自取去。正末云在那𥚃。做低頭取科曳剌云你黃泉做鬼休怨我。做殺末科正末云哥哥。饒俺性命。小生其實冤屈。死於九泉之下。我不告張仲澤。我則告着你。曳剌放末科云兀那秀才。他道你拐了他梅香。偷了他壺瓶臺盞。教我來殺你。你可說你怎生冤屈。你試慢慢說一遍咱。正末云哥哥。你停嗔息怒。聽小生從頭至尾。告訴得來。小生姓張名鎬。字邦彥。他姓張名浩。字仲澤。因與俺同名同姓。他留小生在他莊兒上。教着幾個村童。當初一日。有我的哥哥是范學士來相訪小生。將我的萬言長策收了。又與了我三封書。兩封書妨殺了兩個人。有第三封書。小生不曾往揚州去。眼見的小生離了那莊上。哥哥着人來宣喚我為官。小生可不在。他也姓張名浩。我也姓張名鎬。同名同姓。賴了我這官爵。他恐怕久後白破他這事。故意着哥哥來殺壞小生。他自封妻廕子。哥哥。你沒來由替別人做甚麼。曳剌云恁的呵。是俺那傻𡰯的不是。正末云小生倒不怪那張仲澤。則怪我那范學士哥哥。曳剌云兀那秀才。你休胡說。那范學士你怎生怨他。正末唱
倘秀才 我則為他三封書把我這前程來誤卻。萬言策被別人賴了。大道上肯分的軸頭兒廝抹着。他請我在莊兒上。教村學。也曾看成的我至好。
曳剌云兀那秀才。他也姓張名浩。你也姓張名鎬。他是那一個浩字。你是那一個鎬字。你試說我聽咱。正末云哥哥不知。聽小生說。唱
滾繡球 我是金字邊着個高。曳剌云可他呢。正末唱他是點水邊着個告。因此上一般名號。曳剌云那加官的管着甚麼來。正末唱誰想這送宣的再也不辨個根苗。他道是蓋世豪。我道是兒女曹。喒兩個非同管鮑。哥也則你那十兩棗穰金是鞘𥚃藏刀。俺兩個一時本是知心友。不想道半路𥚃番為刎頸交。他怎肯將我躭饒。
曳剌云兀那秀才。你不說呵。我怎麼知道。既然這等。饒你性命。不殺你。正末云謝了哥哥。做行科曳剌云兀那秀才轉來。問你要三件信物。正末云那三件信物。曳剌云要你那衣衫襟。刀子有血。掙命的土刻灘子。你與我這三件兒。你便去。正末云哥哥。你要衣服。可割一塊去。曳剌云將來。做割科云衣襟有了也。這刀子上要有血。正末云怎麼能勾這刀子有血。曳剌云兀那秀才。揀你那不痛處。我扎一刀子。正末做怕科云哥哥。那答兒是不疼的。曳剌云兀那秀才。你打破鼻子。正末做打鼻科曳剌云你重些打。正末云哥哥怎麼打。曳剌自做打鼻出血科云這般。打正末云哥也。打破你的鼻子。就着那血抹在那刀子上罷。省的我打。曳剌云倒好了你也。那秀才你躲了。做跌倒科正末云哥也。你做甚麼。曳剌云傻𡰯也。可是那掙命的土刻灘子。正末云感謝哥哥。此恩念異日必當重報。敢問哥哥姓甚名誰。曳剌云我姓趙。是趙實。你久後得官呵。休忘了趙實。正末云哥哥是趙實。我牢記着哩。小生一句話敢說麼。唱
煞尾 你是必興心兒再認下這搭沙和草。哥也你可休不掛意揩抹了這把帶血刀。帶云張浩。唱休想天公把你饒。鞭牛漢平白的賴了官爵。採桑婦沒來由受了郡誥。我空向他鄉走一遭。千里投人怕的是到。若不是吾兄義氣高。若不是哥哥怎生了。山海也似恩臨決然報。異日崢嶸廝撞着。請一個傳神巧待詔。一幅丹青寫容貌。堂上鋪陳掛幔幕。羅列杯盤置椅卓。百味珍羞不教少。一炷明香旦暮燒。將你那救我命的恩人帶云你是趙實哥哥。唱直供養到老。下
曳剌云秀才去了也。三件信物都有了。我回相公話去。下淨上云這廝好不幹事。這早晚不來回話。曳剌上見淨云相公。灑家回來了也。淨云你殺了那秀才也不曾。曳剌云我趕上只一刀。殺了那秀才。三般驗證都有。衣衫襟。刀子有血。相公怕不信呵。去看那掙命的土刻灘子。淨云這廝好男子。我饒了你接不着的罪過。背云秀才也殺了。這廝久後說出來可怎了。則除是這般。兀那曳剌。你去了一日光景。馬不曾飲水。兀那𥚃有井。你那𥚃打些水飲馬去。曳剌云灑家知道。曳剌做打水淨推科曳剌云有人推我。做轉身按倒淨科云叫有殺人賊也。宋公序引隨從冲上云小官宋公序。今取回京師去也。來到此處。是甚麼人鬧吵。拿近前來。你是甚麼人。你說。曳剌云灑家是吉陽縣伺候。教小人接新官去。接着這個傻𡰯。他道你怎麼誤了接待我。灑家便道。那馬走的緊。小人趕不上。他便道你要饒你麼。灑家便道。可知要饒哩。他便道。你路上曾見一個秀才來。我便道見來。他道你去殺了他去。我便道乞個罪名。這個傻𡰯便道。他拐了我梅香。偷了壺瓶臺盞。他又怕我不肯殺他。問我要三件信物驗證。要衣衫襟。刀子有血。掙命的土刻灘子。灑家趕上秀才。說了他項上事。那秀才姓張名鎬。這傻𡰯也姓張名浩。他兩個一般名字。他混賴了他萬言長策。得了他官爵。灑家聽的說。我放的秀才去了。回這傻𡰯的話。他久後怕我說出來。着我飲馬去。我到井邊。恰待打水。這傻𡰯便要推我在井𥚃。相公。我死呵不打緊。我有八十歲的母親。可着誰人侍養。說兀的做甚。詞云小人說從頭至尾。說的來不差半米。殺了秀才又渰死灑家。傻𡰯也你做的個損人利己。宋公序云我多聽的范學士哥哥說一個張鎬的名兒。這個未知是不是。祗候人拿住這兩個人。跟隨我去。到於京師。見了范學士。親問明白。我自有個主意。左右那𥚃將馬來。赴京師走一遭去。淨云知之為知之。不知為不知。同下
音釋
- 落
- 音澇
- 着
- 池燒切
- 鶚
- 音傲
- 樂
- 音澇
- 窨
- 音蔭
- 約
- 音杳
- 託
- 音討
- 十
- 繩知切
- 訊
- 音信
- 揉
- 與撓同
- 學
- 奚交切
- 卻
- 音巧
- 薄
- 巴毛切
- 珓
- 音叫
- 貉
- 音豪
- 祇
- 音其
- 爵
- 音剿
- 傻
- 商鮓切
- 𡰯
- 凋上聲
- 幕
- 音冒
- 卓
- 之卯切
